识药
日色西斜,层层紫色在天空铺展开来。
从峰顶眺望,远处山峦起伏,有瀑布倒挂,飞流而下的悬练溅起水珠,在霞光的映射下恍如碎金。
峰顶云雾弥漫,风过处,厚重的云层缓缓流动翻卷,便如一幅瑰丽雄奇的上古画卷。
晚霞渐隐,紫色的天空如层层轻纱堆叠,整个琅嬛福地弥漫着难言的静谧,心底仿佛收纳了一个世界,世界宁静,万物清晰可见,极目处飞鸟停歇的峰顶冰雪覆盖,有雪花轻轻下落,冰雪之中含苞的莲花静静盛开。
刚刚全数落光的枝头却发出又重新生长出细细小小的花苞,天上流转的银河也开始按神秘的路线运转,花苞在枝头无言生长。
万里长空开始落下银色的光点,仿佛一场寂静的雪。
枝头的花苞慢慢舒展开来,开到极盛之时便转瞬谢去,下一秒又重新挂上花苞。
如此周而复始,花开花谢。
太清在医术方面的造诣无人可及,敖瑜的本源修补很快进入到最后的关头,就是时常会陷入沉睡,整日里显得无精打采的。
敖瑜会在清醒的时候,向太清学习炼丹,太清拉着龙女的手,在首阳山的各处药圃里辨认识别不同灵植,只是她在这个方面好像没有什么天赋。
懒散的龙女斜靠在小案几上,红色的衣摆垂坠于地,墨发点缀着几支米白珠钗散落一地,眼眸迷迷胧胧,眼瞅着就要沉沉地陷入睡梦。
脚步声缓缓靠近,抵至案几之前,消弭了踪迹。
案几上摆满了寒玉盒,里面装着各种灵药,生机盈盈,灵气逼人。
寂静之中,修长若白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容,自鬓角眉边,落至眉心方寸,最后将她手中轻轻握住的灵植取出,放回寒玉盒里。
敖瑜骤然被惊醒,眼里似有些微的茫然,唇齿微启,唤了一声:“太上?“
太清俯身看他,眼眸幽深至极,仿若一潭深泉。
他低垂下眼眸,细细地替她整理好散乱的发丝,道:“要不要回寝殿睡会儿?“
敖瑜不觉扶着额头,眉心微蹙,仰起首看他,道:“太上,我什么时候才能好?我......还要睡多久呀?”
“不久,乖,再过几日而已。”太清若无其事地说道,微微泛着凉意的手指心疼地抚上了她的眉心,又顺势将龙女揽入怀中。
敖瑜略一恍惚,便已抵靠在那冰冷的胸膛之前,如同月光般疏离空明的白发拂过她面颊,带起微微的痒意。
“酒酿汤圆,可要尝尝?”敖瑜这才注意到太清带过来一个食盒,他一边问一边从盒中取出一个玉碗。
在凡间,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
那日,敖瑜吃到了太清亲自去凡尘买的酒酿汤圆。
洒了许多今年腌制的酱桂花,加上红艳艳的枸杞、雪白的银耳,干净精美,香甜软糯。
*
雪客松、玉蕊花,青鸾草,用其配制的香料香气弥久,有平心静气的作用。
真珠兰、九节兰枝叶相似却花期不同,所结的果实亦不同。
千叶莲十月开花,墨桃早春开花花瓣如墨染,素雅高贵,但花开过后不会结果。九光芝、独步春、剪春罗、玉暗芝的花瓣与花蜜可以服食……
敖瑜一边听着,顺带摘下几片叶子花瓣,品味着不同花草的滋味,一边好奇地跟着太清在药圃里转悠。
敖瑜近来表面上似乎对花草已无耐心,知道这些有何用?
“也许没用,也许有用,日久天长,将来的变数谁说得清楚?“
太清漫不经心地给了她一个看似模棱两可的答案。
生于洪荒刚刚开辟时期的神仙都明白一个道理——幸或不幸,第一样要学的,便是去争命。
学不会的,便会死;学的会的,也未必能活。
只不过生在此间,总要去争上一争。
所谓的清静无为……
太清圣人如玉石般冰凉的指尖轻慢地抚过靡丽的红色,拂过龙女的墨色鬓发,掌心微冷,一如他漠然的目光。
哪能真的无为呢?
纵然是如今凌驾众生的圣人,最初也要学着如何去活,护着两个弟弟顺利化形,所幸父神留了先天阵法,否则按三清化形入道的速度,未必不会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如今敢言一句清静无为,也不过是仗着这世间再无人可欺辱三清。
他自无为,何人敢犯?
太清转身从一株盛开着素白花朵、形如芍药的植物枝茎上摘了一朵花儿下来,笑道:“你不是说近来服用丹药腻了,素云花的花蜜清爽甘冽如泉水,瑜儿不妨试试。”
太清用如玉石般的手指弹了弹敖瑜的额头,淡然反问:“今日需辨认药材二十味,不能拖延。”
闻言小姑娘顿时苦了脸色。
马钱子、生南星、生川乌、生草乌、三棱、茂术、文术、归尾、已劳、归尾、红花、丹皮、附子、大黄、桃仁、官桂、茂术……
灵玉雕刻的长案上寒玉盒盛放着各种草药,或根须,或枝叶,或研磨成粉末,或炮制成干品。
小姑娘的小脸带着几分沮丧,深深地后悔为什么答应要跟着太清学习炼丹。
低头嘟囔着:“最讨厌太上了,不理你了,哼……”
阳光灿烂桃红柳绿,莺歌蝶舞,外面的风景定然美不胜收,她现在明明应该趁着明媚春光去外面放纸鸢的。
无疑,孩子气的她取悦到了圣人,惹得他淡淡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