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

首阳山。

八景宫里的诸般死寂似被来者惊动。

太上一袭鹤氅，眉目古井无波。他静静地等在殿内，品着道童奉上的茶水。残茶将尽，盏中犹然倒映着一幕天光。

元始一手揽住双眸紧闭的小姑娘，小心地将她倚靠在怀间。

明艳的红裙沉寂于他怀中，就这般无声地睡去，连带着绚丽出尘的眉眼亦紧紧阖上，难得显得沉静几分。

元始眼眸半阖，眸光极浅，又流露出淡淡的温情。

不会再有这样特殊的存在，牢牢占据他心上最为柔软的部分，重要得值得用毕生去负担。

在元始垂眸看不见的时候，太清身形微动，他唇边的笑止了一息，几欲起身，又强压下心头贪欲，眼底寒意渐深。

元始拢了拢小姑娘鬓边的碎发，询问似的看向太清圣人。

太清安抚地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太清圣人沉吟着，又朝远处的玄都示意了一下。

玄都起身行礼，从盛放九转金丹的葫芦里取出一丸，又将丹药奉上。

待玉清圣人接过后，小心地给敖瑜服下，然后输出灵力帮她吸收药力。

太清面容平和，似并未受之前变动影响，微不可查地，目光轻轻掠过玉清怀中的龙女。

“这本源上的缺失……修补后又遭到了损伤，不知为何神智也受到了影响，缺少了部分近年来的记忆……”

元始踌躇片刻，他略带担忧的看向敖瑜，问道，“不知大兄可有什么法子……”

太清圣人神色淡漠地说道：“把她留下吧，我自有法子救她。”

元始微微颔首，面容冷肃，却不愿多加垂问，只道一声：“多谢大兄。”

大兄擅长炼丹，精通药理，想来会有比他更好的法子。

这般想着，玉清圣人眉头微平，但是担心之感更甚一层，又按捺着，不便表露出来。

他璨若冰雪的眼眸，极淡极浅地看了敖瑜一眼，无形中隐含着几分忧虑。

元始自然很相信太清圣人，却未多言。

太清冷着脸，遥遥看着元始行礼后远去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视野尽头。

“二弟倒是无比信任吾。”回过神来，太清眉头一跳，意味不明地道，“可惜了……”

白衣简袍的玉清道尊垂眸看着云床上的龙女，缓缓起身将她抱起，脸上微微带出点不满，“真轻。”

稍稍掂量了两下，隐约又有些困惑漫过心头：二弟明明养了她那么久，为何抱起来还是那么轻呢。

将人又放回到云床上，太清目光深沉几分，手指轻压在敖瑜的眉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而这转瞬即逝，他又成了神殿里的神像，冰冷而不带温度，将所有的情眷都藏得更深一分，直至了无痕迹。

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十分自然地翻了个身，又趴在他膝上安然睡着。

倒是太清怔了一瞬，赶忙将她搂了回来，担心她滚着滚着，就摔了下去。

太清揽过衣袖小心地把敖瑜圈住，又低低地警告起小姑娘，“不许再跑了。”

仿佛她听得见似的。

敖瑜的睫羽开始一颤一颤地晃动，仿佛下一瞬便会睁开眼眸。

他忽然屏住了呼吸，涌起几分莫名的期待。

而小姑娘微不可查的动静过后，又渐渐趋向安静。

敖瑜半侧过身子，乖巧地埋在他怀间，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梦境之中。

也说不上什么失落，太清只浅淡地一笑，面上显出几分纵容，把人拢紧些后，便由着她继续安睡。

一寸一寸聆听着她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那张隐隐带些苍白之色的容颜，瑰丽得宛如雪中烈焰，无声无息，又灼烧进人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