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锁

她困惑又警惕地望着圣人，随随便便一点风吹草动，便如同受到了颇大的惊吓。

若是换做原型，便是早已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大脑努力地运转着，试图分析出自己的处境，思维却似遇到什么瓶颈，传来微微的钝痛感。

元始睫羽轻颤，听见龙女疑惑的声音，“请问，我这是在哪里？”

“还有我是谁？”她的语速稍慢，字斟句酌的模样。

她勉强说完，眉间又攒簇着，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元始的手不动声色地伸出衣袖，捏着治疗系术法的法诀，轻轻拂过她眉心。

微柔的金光悄然汇入她额间，舒缓着龙女的不适感。

“唔……”小姑娘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感觉到什么相似的气息一般，迟疑着问道，“……你是谁？”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更深的迷惘感涌上心头，压制着她正常的思路。

元始神色一凛，圣人思绪涌动引起天地异象浮现，身边渐现功德金莲的虚影，天边伴着天音之声。

他想了想，一手扶起龙女，让她半靠在肩上，一边又低眸回道，“你不认识我？”

“很熟悉的感觉。”小姑娘蹙着眉，努力地比划了一下。

她的话说完，元始又在指尖凝起一簇金光，在小姑娘眼前晃了晃，仔细探查她的识海。

但是，一无所获。

元始理了理敖瑜鬓角的碎发，“你当唤我——浮黎。”

“浮黎？”小姑娘轻声的呼唤在耳畔萦绕，“浮黎——”

元始伸手颇显无奈好笑地揉了揉眉心，耐不住小姑娘一声接着一声持之以恒的呼唤，心瞬间软了下来。

然后一点一点儿地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说给她知道。

直到敖瑜感觉到乏累后，睡着了，这才自打坐的云榻上起身。

他为小姑娘掖好被角，径自离开。

他长长的下摆几乎垂地，又分毫不差地隔着一线，未至地面。

本源上的缺失……

元始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本源，明明已经修补好了，结果又轻易被损伤。

所以这么脆弱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玉清圣人神色莫测，隐于袖中的手指便开始掐算起大兄的所在，只是不自觉地施了个法诀，下意识略遮天机。

元始蹙眉沉思了片刻，思考是否有所遗漏。然其一时心思杂乱，到底难以通透。

……

失去数年来记忆的小姑娘如稚童一般，却乖得不可思议，经常睁大那双特别单纯无辜的纯澈眸子，乖巧地坐在那里看过来，不由让人心软。

哪怕玉清圣人绷紧了脸，气质冷冽，一身寒霜似极夜，但小姑娘就是不怕他，几乎是习惯性地露出个稚气未脱的笑容，看着干净明亮到不可思议。

小姑娘眉眼间仍带着几分未消的倦意，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似有云雾迷蒙，在圣人眼眸中落下一场朦胧烟雨。

她仍是尚未清醒的模样，透出几分懵懂。

纯白的里衣长及脚踝，小姑娘赤足踏于地上，双足陷入温软的长毯中。

她自然地张开双臂，任由元始亲自为她穿衣。

自己仍半阖着眼眸，似耐不住这春光醉人，只昏昏欲睡。

圣人低低地叹了一声，下意识和缓了清泠的眉眼，带上三分温柔、四分耐心地唤她。

“瑜儿。”

迷迷糊糊的小姑娘，终于舍得睁开眼，凝望出尘如高悬明月的圣人。

她歪了歪头，笑得纯澈明亮，“浮黎哥哥。”

于是高高在上的玉清圣人，便又软了冷硬如冰的心肠，化为一江春水徐徐流淌。

他再一次踏入了这红尘万丈，俗世浮华。

元始微垂的眉眼掩映在夜明珠暖融的光芒之下，竟有几分看不分明。唯有呼吸交错的瞬息，传来几分温热的错觉。

他定定地看了许久，掩下眼中晦暗难明的神色。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一种想法，所以之前他才给敖瑜配了那种药。

就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也挺好的。

只需一直一直依赖着他，再也不会离开他。

半晌，他轻轻垂眸，低声开口:“玉清元始会永远爱着应龙敖瑜。”

元始终究是笑了起来，爱怜地吻了吻龙女的发，想要拉着她踏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还是要想想办法，如何更好地，永生永世地，将他的小姑娘困锁在此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