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一百三十一:相敬如宾

楚楚留恋地看着和颜悦色的男人，仿佛是最后审视自己的爱人。他们曾阴差阳错相遇相爱，情到深处恨不得把彼此融进骨肉中，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即便只有短暂的几个月，也值得一生回味。这世上男男女女何其多，庸庸碌碌一生，又有几人能如他们这般轰轰烈烈地爱过？他们彼此都没有错，只是命运使然，天然地不合适，与其最后两两相厌，不如在彼此还爱着的时候了断，这是这段感情最体面的收场了……

她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推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的大手，转身从他身边走过，平静地问道，“季淑妃，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朱棣心里一紧，不知她意所指，他略带紧张地盯着女人的脸旁，字斟句酌后徐徐开口，“她这次确实犯了大错，但她肚子里毕竟是我的骨血，待她生产后再做处置吧。当务之急还是把她送到西郊庄园，让人严密监视，你放心，这次不会让她再乱跑了”

男人的绝情让楚楚心中悲凉，哪日她失了宠，她与孩子的处境怕也不会好过季淑妃母子，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必因为我而为难她，她是被人利用了，归根结底是那个幕后黑手的罪过，当初你不顾她的身子送她去那荒僻的庄园，让她对你我生了恨意，让凶手有机可乘，你也不无责任。她毕竟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若是再遣送庄园，恐会惹人非议，落得口舌是非，何况这场风波已经惊扰了皇上，还是得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

朱棣脸色沉沉，只要涉及季淑妃，他们总要起一场冲突，在探明女人态度之前，他不敢轻易下决断，他试探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处置她？”

楚楚眼眸一抬，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长青树，酸涩的眼珠有了点缓和，她淡淡说道，“把她接回来吧，一个女人大着肚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定过得很辛苦，她一定想在自己丈夫身边得到照顾，你……也会牵挂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吧……”

朱棣虎躯一震，眼前的女人让他不可思议，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围着她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确认她不是在赌气，心里感动不已。这个女人在感情上格外挑剔，但心地却是一等一的善良，嘴里说得再狠，也会给人留一线生机，总是在紧要关头为他考虑。他上前抓着她的手，情意绵绵说道，“如眉，能够为我如此思虑的怕只有你了，此生我定不负你！”

楚楚眼眶红红，已经放弃的感情谁还会在乎承诺呢？他想要贤良大度、温柔贤淑的王妃，她和孩子需要他的庇护，各取所需，从此相敬如宾，各自安好。她嘴里一声轻笑，故作轻松，“我既然当了这个燕王妃，便会尽力做好，以后我会尽职尽责，做好分内之事，不会让你为难……”

她突然的懂事让他始料未及，他觉得有些古怪，但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由不得他去质疑，他不敢去问，不愿打破眼前的平静，但他内心隐隐感觉到她的忧伤，有些伤痕也许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愈合……

尽管朱棣恩威并施唬住了太医，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皇帝眼皮底下。自家儿子被一个女人伤了，做父亲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小太监耳语几句，皇帝手中的筷子一扔，这顿御膳用得乏味，陈公公见机奉上一辈清茶，“皇上，暑气未尽，用些茶吧”

皇帝接过来又心思沉重地放在桌上，沉声朝陈公公说道，“老四府里那个女人如此泼辣，连自己的男人都下狠手，简直是无法无天！你说朕怎么给她圈个规矩，训一训这匹野马？”

陈公公知是因为燕王和待册封的燕王妃的事，毕竟是皇帝家事，他哪敢妄加评论，只得打起马虎眼，弯弯绕绕起来，“老奴孑然一身，哪懂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只是见燕王甘之如饴，想来那位燕王妃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燕王已是而立之年，不是小孩子了，他素来精明干练，这事应已有主意，皇上不必担忧”

皇帝冷哼一句，眼中不屑，想着自己儿子为了这个女人前前后后做了多少荒唐事，甚至不惜与自己作对，他恨铁不成钢，拍案而起，“他能有什么鬼主意？朕原以为他是个能干的，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国，不曾想是个怕老婆的窝囊废！被一个女人拿捏的死死的，真是丢人现眼！朕看他还不如允炆，允炆虽然宠着那个小猴子，到底没让她翻天，你再看看他，燕王府里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朕这张老脸往哪搁？”

陈公公站在一旁听着皇帝呵斥，战战兢兢，可怜帝王家事让他一个奴才受气，他也没有埋怨，只尽量宽慰皇帝的心，“皇上，俗话说不痴不傻不做家翁，这儿子和儿媳妇的事管了只怕吃力不讨好……”

皇帝冷眼一瞪，陈公公忙闭上了嘴巴，轻扇着自己耳光，连声叫着，“是老奴失言了，老奴知罪”

皇帝拉下他的手，喘了一口气，无奈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是个老实人，可这女人脾气太大，性子太倔，得磨一磨才行，老四太纵着她了，燕王府早晚得出事”

陈公公面带忧虑，看着皇帝眼眸一缩，思索着什么，他不敢多问，只从旁提醒和解释，希望皇帝能有所顾忌，“燕王妃如今身怀六甲，想来女人怀孕后脾气多少都有些古怪，燕王又格外宠着她，皇上真要给她立规矩也得有所顾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