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四十:陈年旧案
傍晚时分,日头已沉下一半,夕阳余晖洒在窗前,室内半明半暗。梳妆台的铜镜前,楚楚随手拿起一支半开荷花把玩,只是面上看不出悲喜,似乎有些心事。
小平拿着浴巾给她擦拭着湿润的发梢,一边擦着一边唠叨着,“小平刚走开一会儿,娘娘怎么就溜出去了,还跑到小船上去,刚刚泡过药浴,头发还没干呢,莫说那小船不稳,容易落水,便是这晚风吹着,着了风寒也得难受几天……”
楚楚一言不发,摘下一片花瓣,玉指一松,那粉嫩的花瓣便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小平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梳妆台上,又唠叨起来,“娘娘伤口还在愈合,应该好好躺着,不小心牵扯了伤口,还得受罪。今天的事若是让王爷知道了……”
“他知道又怎么样?我不是他的犯人,他没有资格囚禁我”。楚楚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面上带着薄怒,起身将那支荷花稳稳地扔到了旁边白玉瓶内。
“可是……”小平还要说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伤还胡闹,本王真是太纵着你了”
小平心中一惊,如临大敌,忙迎上去行礼,着急解释道,“爷,柳妃娘娘是无心的,只是呆闷了去花园转转,也没有走远……”
朱棣绕过小平,径直往楚楚身旁走去,她的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烟紫色轻纱裙,散着一头飘逸的秀发,气质清冷出尘,身上隐隐散发着药香,朦胧纱裙下的玲珑身姿若隐若现。
朱棣本欲借此事严肃管教她这不羁的性子,但看她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一双眸子凝着淡淡的哀伤,他唯恐适得其反,只得换个方式,轻轻抓着她的肩膀委婉规劝着,“你今日不该出去,伤还没好,有那不识趣的冲撞了可怎么好,况且外头人多眼杂,你穿得这样轻薄,便是被那些小厮瞧见了也有失体统”
楚楚扒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这个男人看似关心着她,其实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附属品,她苦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出了院子便是不该?你把我关在这个院子里,外头一群丫鬟婆子看着,进的来出不去,和豢养一只金丝雀有什么分别?”
朱棣见她态度冷冷,不知怎么触了她的霉头,他屏退了左右,又朝她进了一步,“外头那些人是伺候你的,不是监视,你心情烦闷想出去转转也该等我回来,让我陪着你。现下你还没有名分,你冒冒失失的出去,让人看轻了”
“名分?呵呵”,楚楚笑着又退了两步,眼神中寒意深重,“你原说我是你的侍妾,后来又说我是你的妻子,现在又说我没有名分,那我到底是你什么人?如此见不得光,一个被包养的情人还是不可言说的姘头?”
朱棣的脸色瞬间青了,甩开衣袖,厉声道,“如眉!你怎可如此……如此出言不逊,轻贱了自己”
楚楚气势汹汹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又高了几度,情绪激动,“我轻贱自己?轻贱我的人不是你吗?你对我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其实不过是让我老老实实呆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供你玩乐,外面人把守严实,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不必端着你正人君子的模样,可以肆意发泄,等哪天你玩腻了,就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抹杀,神不知鬼不觉”
朱棣双目炯炯,怒视着这个女人,脸上横肉颤抖,“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种龌龊小人吗?我若真是玩弄你,早就……又何必处处哄着你顺着你,把你捧在手心里?”
楚楚的眼睛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她倔强地控制着,不愿意服软,声音颤抖道,“那不过是你新的情趣罢了,享受惯了百依百顺、逆来顺受的娇妻美妾,偶尔用刁蛮任性的山野女子换换口味……”
“你……好好好,你看得可真是透彻”,朱棣长臂一挥似有千斤力道,那壶热茶和茶杯全都滚落在地,陶瓷碎片和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连桌子都摇摇晃晃了。
楚楚并没有被这股气势压倒,反而更加愤恨,她恨透了他的虚伪做作,更为自己付出了真心而悔恨不已,言语中已是咄咄逼人,“你敢说你没做过这种事情?你敢说你向来是光明磊落的吗?你书房里的玉莲姑娘不就是受害者吗?你回应天时要了她,宠了一阵,玩腻了就毫不犹豫把她丢给季淑妃,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作为王爷,这府里的女人你想要哪个,就要哪个,毫无道理可言,什么丫鬟,什么女官,都是满足你淫欲的工具……”
朱棣震惊地看着她慷慨陈词,仍是中气十足,“谁告诉你的这些混账话?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哪是三两句能说得清的,这你也信?”
楚楚笑着落下了泪水,额发轻盈地落在朱唇上,清秀可怜,“你没有与那个玉莲姑娘发生关系吗?你没有趁她奉茶时轻薄她吗?朱棣,你敢发誓你没有做过这样荒唐的事吗?你敢说你与这府里的女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吗?”
朱棣似乎有些心虚,他长吁一口气,向她靠近,低了低眼眸,辩解道,“那都是遇到你之前了,本王的行为确有不妥,但自打你来了,别的女人我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你何必吃着这些陈年旧醋,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卑微婢女与我冲突?季淑妃是一府的主子,管理王府、约束下人是她的职责所在,或有不当之处,本王远在北平,无暇顾及,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本王也不好说什么。”
楚楚缓缓抬手擦掉脸颊的泪水,眼前男人的冷漠让她心寒,她喃喃道,“一条无辜的生命,在你们这些上位者的眼里竟如此卑贱、不值一提。这个世界真是可怕,这个王府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