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 红尘共你
三年后
又是一季大雪纷飞，银白的大地上，几树梅花盛放，香气扑鼻。两个身影正提着大包小包，往湖边的一处院子走去
“你快点，大家都要到了”
“慢点儿跑，放心，晚不了”
贴着“福”字的大门被推开，院内红彤彤一片，十分喜庆，于十三正巧端着盘子准备放到院中长桌上，见此一挑眉：“哟，两位回来了？”
“哇，好香啊”
“老宁，你和小元禄一大早把我俩叫来做饭，自己倒上街采购去了”于十三把手一摊，“报酬呢？”
元禄从怀里掏出个木盒给他：“今年最新款的簪子，满意不？”
盒中簪子通体莹白，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流光，于十三连连点头：“满意满意，很满意”
钱昭拎着两坛酒从厨房出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又开屏了？”
于十三立刻炸了毛，从钱昭手里抢了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懂不懂”
话音刚落，大门又被推开
“各位新年快乐！”杨盈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好香啊，果然没有钱大哥不会的东西”
“我还以为殿下今日来不了呢”于十三往外望了望：“美人儿也到了？”
如意轻轻笑了笑：“新年快乐”
“于十三！”门外传来初月清脆的喊声，“出来帮忙！”
于十三连忙跑出去，不一会儿两人就抬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进来
“圣上有宫宴，不方便来，李同光也留下陪他了”初月把箱子放到院子一角，又把上面的小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两排瓷瓶，“这是李同光让我捎来的酒，那个箱子里是……”她顿了顿，谨慎道，“据圣上说，这是给元禄的新年礼物”
现在的安怀瑾虽然对元禄只当弟弟来看待，但他总是看宁远舟不顺眼，所以两人总是争风吃醋
“哇——这么多，是聘礼……唔……”于十三还没说完就被元禄一把捂住了嘴
“十三哥，别说了，不然晚上受罚的可是我！”
于十三瞥了一眼小孩儿红透的耳垂，心下了然，也像他一样压低声音道：“哦～那什么，注意身体啊，也别夜夜笙歌”
“你！”元禄羞的脸都红了，举拳就要揍他
钱昭揪起于十三的后领子，把人拎走：“不好意思，他今儿早上忘吃药了，我带他灌药去”
众人笑成一团
一片欢声笑语中，大门被扒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奔了进来
“好可爱的小狗！”杨盈把毛团子抱进怀里，揉着它的小脑袋，“如意姐，它好乖啊”
如意伸出手指点了点它湿漉漉的小鼻子：“小家伙，是不是闻着香味来的呀”
“小白！都说让你别跑这么快！”孙朗气喘吁吁的推开门，“一出城门就跟疯了似的，追都追不上”
“这就是你捡的那只小狗？”宁远舟没忍住也上手摸了摸，“多大了？”
“一岁多了”孙朗路过桌子时，顺手拿了块糕点吃，“六道堂那帮人有事没事就喂它，都超重了”
“没事，胖点可爱”初月捏了个糖果子逗它，看它用小舌头舔了两下，想吃又不敢吃，一群人笑的更欢了
狗：你们礼貌吗？
至此，一众人也算到齐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上了年夜饭
元禄趁着没人注意，悄咪咪的伸手去够放在一旁的酒瓶
“咳咳——”
元禄手一抖，抬头对上宁远舟的视线，讨好的笑了笑：“头儿，就喝一点，好不好嘛”
宁远舟眉头一挑，点了点小孩儿额头：“不行，你烧刚退没两天，不许喝”
元禄那日抱着死志去刺杀，安怀瑾犹豫许久，还是给跟着去的琉璃下了死命令——务必把元禄活着带回来
就让我违背一次你的意愿吧，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于是琉璃在卢庚的协助下，几乎是在爆炸的同时把元禄扔了出去，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虽然元禄捡回了一条命，但毕竟离爆炸源太近，身上伤了大半，幸亏援军来的及时，他被送回裕州城内救治
安怀瑾带来的老神医忙了一天一夜，才从阎王那儿把人拉回来，但也留下了病根，身子比常人弱了些，每每换季时总容易感冒发热
“行叭”元禄撇撇嘴，乖乖收回了手
他正跟盘子里的鸡腿作斗争，眼前突然多了一个小酒杯
“只能喝一口”
元禄一抬头，见坐在旁边的如意用眼神示意他快点
元禄眼睛一亮，无声的做了个口型：“谢谢如意姐”便趁宁远舟转头说话的空挡一口灌了下去
结果刚把杯子放回原位，就见坐在对面的钱昭正盯着他
元禄一愣，眼中是被抓包的心虚
谁知钱昭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偏开了头
毕竟是过年，小孩儿高兴，想喝就喝吧，大不了自己提前给他多备几服药就是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夜色浓稠之时，元禄和杨盈坐不住，拿了烟花准备放，初月拉着于十三捎带着孙朗也去凑热闹
一时长桌边只剩了还在喝酒的三个人
“我们过完年就要走了”宁远舟转着手里的酒杯，“大约两三个月不回来了”
如意问道：“去哪儿？”
“阿禄说他想去江南看看”
钱昭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抛给宁远舟：“他现在心疾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药还是再吃一阵儿”
宁远舟把药瓶收了起来：“多谢”
如意瞥了他一眼：“你也注意点，当时那一刀可是离心脏不远了”
说来也是宁远舟命大，战场上把于十三送走后终是寡不敌众，倒在了血泊中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还能活着睁开眼
那时正值大获全胜之时，风雪交加，冻住了他的伤口，才没有失血过多而死
彼时安梧两国士兵正清扫着战场，宁远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一个士兵的脚腕，把那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致命伤只有一处，离心口不过一两寸远，裕州行宫里的烛光亮了一夜，钱昭和老神医才把这对夫夫的命双双留下
“放心吧，我早就没事了”宁远舟笑了笑，“当时还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钱昭举起酒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宁远舟跟他碰了碰杯：“借你吉言”
如意望向浓黑的夜幕，目光深沉：“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我啊……那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宁远舟看向不远处正嬉戏打闹的几人，眼中盛着笑意，“我觉得，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看得透生死”
“现在呢？”如意看向宁远舟，“你现在在想什么？”
“现在嘛……”
“远舟哥哥——”宁远舟闻声望去，元禄正站在烟火中冲他招手，“快过来——”
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江城夜市上站在灯火阑珊处朝他挥手的小孩儿
——“现在嘛，我只想同他岁岁年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