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同归于尽
夜深人静之时，元禄换了身衣裳，头戴凤钗，手捧锦盒，最后看了一眼置于案上的雕像，出了房门
钱昭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上前为他披上了黑色的连帽斗篷
于十三递来一只金黄色的婴儿襁褓——这便是“新帝”了，是用战场上的死婴打扮了一番而成
孙朗接过婴儿递给元禄：“抹过粉和胭脂了”他眼中含泪
元禄朝三位哥哥行了一礼，随后微笑着，迈步走向庭院
那里，伤痕累累的安梧将士列为两排，悉数俯首抱拳，沉默地恭送他和卢庚离去
丁辉、孔阳、钱昭等人一身北蛮士兵装扮，跟随在两人身后
元禄便挺直了身子，踏着满地积雪，从列队的安国士兵中间穿过，走出了裕州行宫
他与卢庚逆着风雪策马前行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满满夜色之中
雪落天地间，无声无息
北蛮营帐里万籁俱静，为了独吞功劳，也为了卢庚那句“我们太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北蛮左贤王并未急于将安国太后携玉玺来投一事告知父亲，只悄悄令人接应，直接将元禄一行人带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入帐前有侍女上前搜查元禄，待要检查她手中的锦盒时，遭到了元禄的怒斥，自称他手中是国之玉玺，不容他人碰触，他会亲手将玉玺献给该献的人
帐内左贤王闻言，大笑着令人放他进去
卢庚装出守卫的样子在帐外巡视着，经过火把时，他拔剑擦拭，却利用剑身的返光发射出了信号，隐藏在各处、假扮为北蛮士兵的丁辉、孔阳、钱昭立即四散散开
如意进入帐中，解下披风，新左贤王惊艳的看着眼前风姿卓绝、又面色有些苍白的病弱美人，伸手向他索要国玺，元禄状似地惊恐地保护着锦盒，步步退后
这时，北蛮狼主已从梦中被人唤醒过来，得知左贤王瞒着他将前来投诚的安国太后引入了自己帐中，刚受了重伤的他，当即气急败坏地大步奔向了营帐
他旁边跟着的不停小声打报告的北蛮人，分明就是那个会说北蛮话的六道堂探子
狼主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正在各营帐中沉睡的北蛮人贵族——侍从们小声向他们传递着营地里的流言蜚语，得知狼主要动左贤王，觊觎权位的贵族立刻两眼放光，爬起身来便往左贤王营帐中赶去，也有人误听了变味儿的谣言，误以为有人谋逆，也拔剑冲出
一时间营帐中北蛮各部贵族都向着左贤王营帐的方向赶去
而左贤王对此依旧一无所知，他眼中只有已入彀中的柔弱美人
襁褓已被扔在了角落里，元禄在帐中故作狼狈惊恐地躲避着左贤王，身上披帛已被左贤王扯断，心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元禄咬着口中软肉，咽下了一声声即将溢出的痛呼
有好几次，元禄都可以杀了眼前之人，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只装出惊慌的样子与新左贤王虚与委蛇着，不时看向帐门
听闻外间动静，元禄眼中一闪。一把抢过了案上的凤钗，边用钗尖指着自己的脖子，边步步后退，新左贤王一无所觉，一脸淫笑的逼近过去
这时，帐门突然被一把掀开，北蛮狼主面色阴沉的迈入帐中
一见帐内情形，已然听信奸细所言的北蛮狼主当即大怒，立刻怒斥儿子竟敢背着自己觊觎安国的太后与国玺
左贤王着急分辩，但正在火头上的狼主哪里肯听？怒极的他竟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左贤王见状，也立刻拔刀自卫
两人在帐幕中怒目对峙之际，数十高阶北蛮贵族也涌入帐幕，见父子反目，连忙各怀鬼胎的出言劝解
元禄趁机奔向帐幕一角，他忍住从胸口蔓延开的窒息感，踩在案上，打开锦盒，高举国玺，大声喊道：“你们谁能救我，我就把国玺给谁！谁就是大安的新皇帝！”
火光之下，那金印闪闪发光，晃花了在场所有北蛮人的眼
北蛮贵族一股脑的疯涌而上，都来争抢元禄手中的金印，而元禄在帐中敏捷的躲避着
越来越多的北蛮贵族涌了过来，伸出手大叫着争抢，渐渐地，开始有人怒目挥刀砍杀向其他的贵族，现场霎时血腥一片
北蛮狼主最先察觉异样，他刚高喊了几句欲制止混战中的北蛮贵族，却被元禄用凤钗格住了颈项
北蛮贵族们回头瞥见，都是大惊失色，左贤王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用生硬的汉语问：“你是刺客？！你想杀我父王？！”
元禄微微一笑，凤钗用力扎入北蛮狼主的咽喉，顿时鲜血喷涌
“错了！我不只想杀他一个！”
趁着北蛮众人惊愕失色之机，元禄远远的将手中的国玺扔到帐幕一角，北蛮贵族们下意识上前争抢，挤作一团
元禄扬手将装着雷火弹的锦盒扔入帐中的火盆，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一把揭下人皮面具，身后的火光衬得他意气风发
“远舟哥哥”他声音欢快，一如当年初见，“我来找你了”
刹那间，雷火弹轰然爆炸，整个左贤王帐瞬间化为齑粉
巨大的气浪掀翻了许多睡梦中的北蛮人
早已分散在北蛮营帐各处的丁辉、孔阳、钱昭拔剑冲出，杀向了挣慌忙奔向新左贤王营帐的北蛮军官
“杀！”
裕州城门洞开，骑着白马的安怀瑾看到了天空瞬间被耀亮，以及雷火弹碎片迸裂划过苍茫天际的光痕，他湿了眼眶，随即高举手中宝剑，大喊道：“杀！！”带着几千仅余的残兵向着北蛮人营地奔袭
众人正浴血奋战中，远处朝阳渐起，天际一线之上隐隐出现了梧国的旗帜
城墙上的初月指着远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援兵来了！”
梧国新帝，也便是之前的丹阳王挥剑，剑指奔逃的北蛮人，下令：“杀！！！”
梧国大军奔袭而上，与北蛮人拼杀起来
安怀瑾与梧国新帝纵马策驰，杀敌无数，战场之上，染血的“安”“梧”两字大旗猎猎飘扬
“万岁”声中，安怀瑾举剑接受众将士的欢呼，目光却隔着人群，望向了一片狼藉的北蛮人营帐，眼中充斥着悲伤
——史载：天祐元年，安梧两国战北蛮于裕州，安武帝亲督彼战，血沃千里，白骨露野；梧国六道堂饿鬼道元禄杀北蛮狼主、左右贤王等以下二十一人，北蛮贵胄尽亡。梧睿帝率军来援，遂大胜，并逐北蛮于天门关外
北蛮自此战后一蹶不振，远迁西陆，不复南侵
史评：裕州之战，乃中原不世之奇役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