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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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阮哲来到他的办公室。
阮哲：泉，你的英语天赋很高，思维也很敏锐，我觉得你可以有更大的发展
他缓缓开口，是泉已经熟稔的音色，但如此近距离地传入耳中，他的心底却生发出了隐约的疑问。阮哲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揣度的深意。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阮哲，但仍努力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
泉：阮老师，您的意思是？
阮哲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尽管依旧被泉捕获。
阮哲：你不仅英语学得好，更重要的是，你有着与众不同的思维
阮哲：我觉得，你可以成为我们组织的一员，接受更高级别的培养，而我也会成为你的导师，帮助你
泉噤若寒蝉。
泉：“组织……培……难道是……?”
阮哲看出了泉的疑惑，他轻声解释道：
阮哲：我们的组织，是一个能够培养你全方位能力的平台。你加入后，会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拥有更多的机会
阮哲：还有更多的财富，和更高的地位
阮哲刻意放慢了语速，意味深长地对泉笑。
泉心底原本风平浪静的湖面，倏忽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汹涌而至。
是兴奋、恐惧……还是迷茫?
泉也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泉：阮老师，你说的组织……
其实他的心底大概能猜到答案。
阮哲：路 克 斯
阮哲用清晰明朗的声音说出这三个字，随后轻轻撩起额前的头发。
一枚雉眼水仙的徽章，被生生地嵌进了他额角的皮肤下面，临近发际线的位置。雉眼水仙独特的花朵，透过他的皮肤凹凸可见。
微章的旁边，有一条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仿佛这朵代表着神圣的雉眼水仙，是被他的体内血液所发荣滋长出来的。或许下一秒，它就能破皮而出，浴血而生。
这是阮哲引以为傲的象征，鲜血滋养着代表神圣的雉眼水仙，孕育它的绽放，它的勃勃生机。
但这浴血而生的雉眼水仙骇到了泉，霎那间他惊愕失色，倒吸一口凉气。
阮哲笑着，连忙安慰道：
阮哲：不疼，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阮哲：这实际上是一枚徽章，可以别在胸前
泉调整着呼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讶异。
泉：阮老师，我需要时间考虑
阮哲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阮哲：你可以慢慢考虑，但记住，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阮哲的笑与从前似乎并无分别，只是泉的内心，兵荒马乱。
【路克斯】，一个由政府组织成立，指导、监督和规范人们言行举止的组织。在林城，这个国度最受关注的城市里，路克斯即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而路克斯这个词，来自于拉丁语Iux，意为【光明、神圣、光荣】。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这三个词正熠熠生辉，脾睨着芸芸众生，告诉人们：
“我们，不可轻易靠近”。
今天在阮哲额角见到的那枚雉眼水仙徽章，泉曾听父母说过，所有来自路克斯的成员，他们身上都会佩戴一枚银制徽章。徽章的图案，是雉眼水仙。
雉眼水仙的花语，是神圣。
在传说里，凡是被这种神秘之花赐予祝福而降临于世间的灵魂，都将如同琉璃一般冰清玉洁。他们宛如寂寂夜空里的星河璀璨，是普罗大众心里那份对理想的领导者的无限憧憬与追求。
在林城这座模范城市，人们一生汲汲营营，可以取得的最高成就或许就是加入路克斯，把那雉眼水仙的徽章戴在最为显眼的位置。
若想要成为路克斯一员必须天赋异禀，被组织中的高层亲自选中，参加特殊的培训，最后通过层层选拔，成为这万中选一的天之骄子，将财富、权力与地位同时囊入怀中。
加入组织，意味着自己将接触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注定将失去现在安然如故的生活。
回到家中后，泉躺在床上，意识却始终不肯停歇。四月的离开，就像白天解不开的结，他只能留在夜里慢慢耗着。
犹豫不决，是如池鱼笼鸟般的心灵困局，是自我疑惑的百爪挠心。而今晚当他在无尽的黑暗街道漫游时，往日的玫瑰色裙袂不复存在，徒留一株刺眼的水仙在淌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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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潇又做噩梦了，梦里绵延不绝的恐惧、寂寞与空虚。
——孤独和梦交织，与寂寞交织。
泼墨般的天幕已沉重地压至头顶，与颅顶相接。刺骨的雨水如冰冷的刀刃，刺痛双眸。寂寂的黑暗如同纠缠的乱麻，深深浅浅地交织成一团模糊的混沌。
他步履蹒跚地前行，腿脚仿佛被那颠倒进水坑的乌云紧紧挟持，每一步都如同穿越泥沼，沉重而无力，令人窒息。
潇：“小鹿，要喊爸爸妈妈来吗？”
似乎爸爸妈妈在那遥远的城市旅行，还未归来。
潇发觉自己正在用半边身子吃力地支撑着鹿。他想要开口说什么，血腥气息瞬间弥漫，他毫无招架之力。鹿对着他微微摇头，似乎是想自己往前走。
他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望着鹿，在这令人窒息的冰冷雨夜中艰难前行。
蓦然，马路上空荡无人，彼时那些车水马龙与弥散的红绿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兵荒马乱的思绪，随着雨水的滴落而漫溢开来，这种情绪无处不在，仿佛要将所有人淹没。记忆在这片混乱中颤栗着，眼前的画面被迫急速变换。
雨棚下聚集了众多张望的眼睛，一瞬间填补了路上的所有空缺，然而这仅仅是人影的空缺，周围的温度仍然如同破洞般灌入深深的惶恐不安。
自己好像在人群中，和鹿走散了。
他害怕的、担忧的事情，似乎还是发生了。
潇试图挤入茫茫人群，挤入那看似沸腾却冰冷的人海之中。他拼命向鹿伸出了手，任凭雨水拍打在脸上。她遥遥地望了潇一眼，可倏尔，她的身影在掌中悄然溜走，仿佛在沸腾中蒸发一般。
——午夜梦回之际，潇突然从沉睡中惊醒。过了许久，他才从那个混沌的梦境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这个现实的世界当中。
血腥之气弥漫在口腔中，生命随着呼吸而二张一合，他还没有从噩梦中晃过神来，此时此刻的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血色的狼藉。
而白天的情形也在刚才的梦里重现。用来粉饰暴戾的笑容已然让上位者厌倦，男人短暂摘下了假面舞会的面具，猛然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用绝对的力量将人压制在墙上，如蟒蛇凝视鸟雀般看着潇：
“潇，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只可惜我不会。我永远效忠于路克斯，我希望你也是。”
“记住你加入路克斯的初心，别忘了你真正的目的。”
他的热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蔓延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助。为了从那血腥的梦境中逃离，潇起身来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关闭了水池底部的排水阀，冰冷的水就这样嘈杂喧闹地蓄积起来，水珠飞溅，挂在他长长的眼睫上。
他将脸庞深深埋入清冽的水中，反复地屏息凝气，试图以此浣洗掉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沉浸在水中，仿佛这样才能暂时遗忘那些破碎的情节。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梦中的片段，那些破碎的、流动的、迷幻的段落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无法言说的故事，让人无法理解其真正的意义。
此时此刻他的魂灵被巧匠之手精心打造成一把低沉而朦胧的大提琴，静谧地陈列在展览之中。独特的温润质感，迷人的木香，都赋予它无与伦比的魅力。它拥有世界上最抒情感人的旋律，每一道音符都如同晶莹的露珠，闪烁着深情的光芒。
然而，在那些高傲的小提琴眼中，它却如同残次品一般被轻视。小提琴们一次次地将它打碎，又一遍遍地修补，仿佛在嘲笑它的不完美。
而那一根唯一纯白散逸的琴弦，也在转瞬之间消逝无踪，如同它曾经的纯净与美好，被残酷的现实所吞噬。
闭上眼睛，潇又想到了，那些关于妹妹鹿的天真、单纯与美好。
她洒脱不羁，于密林深幽之处恣意腾跃，体态曼妙宛若尘世间的精灵翩翩起舞。明眸晶莹剔透，恍若囊括了寰宇星辰，熠熠生辉地映射出对大千世界的憧憬与深情。
潇：小鹿……
潇：为了小鹿……
是的，潇还要照顾好妹妹，这是他唯一的家。
他只能顺天而为。
潇本以为这条路与自己毫无瓜葛，只是这世界未曾赠予他半点思考的片刻须臾。韶光荏苒，大学岁月已然成为过去的往事。临歧路之隅，他终是面临到了这个重大抉择。
潇踌躇满志，却又忧心忡忡。他的学业虽未独占鳖头，却也出类拔萃，足以让他跻身蜚声中外的学府继续研磨才学。
然而他也知道，鹿还要读书。他要保护好妹妹，撑起这个家，就必须竭尽所能。当年那场空难的赔偿款，由于种种原因，迟迟没有收到。只能靠着林城政府的补贴，还算顺利地生活着。
彼时，他已十八岁成年，根据规定，政府的补贴便不再发放。他可以选择继续前往大学深造，在课余时间打工，以负担整个家庭的支出。然而他不想辜负妹妹的天资聪颖，他希望她能够前往林城最好的高中和大学继续学业上的深造。
只是学费非常高昂。如若只是在课余打工，潇根本无法支撑起这个小小的家。
他只能做出那个抉择了。
加入那个权势滔天的政府监管组织——路克斯。
对于潇与鹿未来的人生，这不啻为一条更为诱人的坦途。这是一条在林城、甚至在这个国度人人称羡的路，一条不会出错的路。只需他轻轻一跃，便可把握住与鹿共同的命运之舵。
想要进入组织并非易事。选拔过程之严格，超乎潇的想象。每一关考验，每一道测试，都如同不见血的厮杀。那些冷峻严厉的考官，审视着他的每一个细节。
凭借着那份坚定的意志和出类拔萃的能力，他终于脱颖而出，成为了路克斯的一员。
“为何要选择加入我们？”
短暂的沉默后，潇思付了片刻，回答道：
潇：“为了保护对我来说重要的人。”
“裘鹿，对吗？你的妹妹？”
路克斯早就对潇的家庭背景做了调查。潇的家中父母双亡，妹妹鹿，比潇小八岁，尚在读书。在潇成年前，两个人相依为命，靠着政府的微薄的救济金过日子；而如今进入路克斯的潇，这只铁饭碗是二人唯一的支柱。路克斯可以给这个小小的家，提供足够的财富和地位。
潇的瞳仁微微颤动，心里暗暗一惊，没想到路克斯可以如此迅速掌握自己的背景。但很快他强迫自己恢复了极为克制的平静，对于路克斯这样依靠着政府的组织而言，关于自己的一切背景，他们一定都是心知肚明的。
潇：“是的，我加入路克斯，就是为了她。”
自从双亲因为空难去世后，潇开始重新审视生命的意义。那一天他想成为一名医生，为了妹妹，更为了自己，或许还可以为了这个世界上的，某个人。
于是路克斯按照潇填的第一志愿，安排他进入组织内部的生理学与医学部门。这自然也是他一直想要从事的方向，想要追寻的那个目标。
潇：“或许，我真的可以成为一名医生。”
但在这背后，他选择了对鹿隐瞒真相。他知道路克斯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组织。进入组织，能够获得权力与财富，就代表着这背后有着无数盘根错节的势力，危机暗流涌动。
他只能对妹妹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轻描淡写地告诉鹿，自己进入了医学院，以后会成为了一名医生。
他渴望以仁心仁术，抚平世间的病痛。
他渴望成为鹿身边，那个随时可以照顾她的人，做永远给予她温柔的月亮。
——只是他的想法，在路克斯面前，太过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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