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45.刎颈之交
明明长了一张十分乖觉的脸，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恶寒
李莲花信不过他，浅笑一声，偏头看向树下的明月业
“你可以带走他……”
笛千亭心下一喜，招手示意，然而上前的两人再次被李莲花挡住
他手持吻颈，就这么护在明月业身前，嘴角轻扬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可以带走他，不过要等他醒来之后。”
笛千亭嗤笑一声，手腕一转将短刃插回腰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李门主，你给他把过脉吗？”
随着这句话出口，李莲花脸上体面的笑容落下
很不巧，他刚刚给明月业把过脉
似乎是看出李莲花神色间的不对劲，笛千亭走近一步，双手环胸，一脸揶揄的看向李莲花
“他气血虚亏，内力已不足五成，甚至因血不归经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笛千亭的眸光在李莲花身上掠过
像是指责，又像是询问
“李门主，你真的觉得他在你身边对他好吗？”
面对笛千亭的诘责，李莲花不可遏制的去想
想这十年的一切、
想明月业为他做出的一切、
明月业为他牺牲了太多，是他如何也偿还不完的
更何况明月业从未有让他“报恩”的意思
他思绪凌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或许，他真的该放手
笛千亭趁热打铁，又走近一步，抬手压下李莲花的剑刃，俯身用只有他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
“李门主你知道，他若醒了一定不会抛下你，回笛家堡养伤。跟着你，他的伤只会越来越重……”
笛千亭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一样，深深刺进了李莲花的内心
是的，笛千亭说得没错
明月业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自己
眼见李莲花动摇，笛千亭一个眼神示意过去，两人伸手就去扶明月业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道雪白的剑刃
一剑两式
李莲花后退一步，剑出云岫逼退了笛千亭
转身一剑将将斩在二人伸出的指尖
笛千亭变了脸色，不似来时一般友善
“李门主，你是一定要阻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笛千亭已经拔出了他的短刃，黝黑的眸子像是某种冷血动物，一瞬不瞬的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不以为意，挥手一甩，软剑发出清脆的一声剑鸣
“你可以带他走，要等他醒了之后，他若不走，我自会劝他。”
“那就是没得谈了…”
笛千亭遗憾的摇了摇头，挥手招呼众人一拥而上
而李莲花既然拔剑，便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是在的，这帮人捆一块也不见得打得过他
他四两拨千斤的击退了众人，迎头对上笛千亭
笛千亭一身功夫轻巧灵逸，打斗间更是暗器毒烟防不胜防
但他对上的是李相夷！
吻颈挥舞眼花缭乱，就像一条银蛇绕着他上下翻飞，左右盘桓
李莲花本不想伤他，奈何他步步紧逼，出剑间渐渐失了分寸，剑尖划破笛千亭右臂袖子后，又刺破了他右臂肌肤。
笛千亭皱了皱眉，身形如燕子一般，盈盈飘至李莲花身后，短刃骤然刺下
那边的方多病更是战况胶着
雪公血婆默契无间，在他们的配合下，方多病渐渐落了下风，被血婆的的铁钩链条缠着，往后那么一拉，雪公的长刀霎时划破他的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这还没完
方多病挣扎之下，非但没摆脱链条，眼看着雪公持刀杀来却无自救之力，已经做好了要被一刀穿胸的准备
李莲花却是纵身一闪，短刃擦着他的衣襟划过，目光扫过不远处方多病，神色一凛，当即什么都顾不上了，进身吻颈挥下，剑气磅礴如双镞之辉。
笛千亭躲闪不及，被一剑击飞了出去，撞在树干上，跌落在地，呕出一大口鲜血，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莲花。
越过笛千亭，李莲花的势头依旧不减，后手摇随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就击退了挡在他面前的虾兵蟹将，纵身直奔方多病
足尖轻点，链条回弯
借着这力道，方多病侧身躲开了雪公刺过来的刀刃
李莲花的剑意却是没停，一个翻身探锋向下就势掠了血婆一剑
“游龙踏雪！”
笛千亭愤愤的念了一声
不远处的树桠上，角丽谯一身红衣翩然若仙，狭长的美目微微眯起，做出了同笛千亭一样的判断。
方多病困局已解，怔怔的看着李莲花
然而，李莲花落地的瞬间却是还身宛若游龙，剑舞嘶嘶，带着破风之响，避开方多病，一剑接连斩过血婆雪公。
血婆来不及做什么，被一剑命中，连抵挡都不曾，雪公下意识的提刀去挡，只闻得呛啷一声，猝然听得剑锋相击的龙吟，再回神，整个人已经骤然飞跌在了地上。
顾不得气海翻涌，雪公连忙去看一旁的血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血婆！”
不过倾刻间，血婆殒命
方多病看着背对着自己，一身气质卓然的李莲花，忽然觉得很陌生，想说些什么，角丽谯却是纵身从树上飞落，好似老朋友一般，上来就戳李莲花的旧事。
“当年李相夷见东方青冢梅苑中有一株异种梅花，美不胜收，欲折梅十七朵，赠与四顾门女子十七人，东方青冢不允，于是二人于梅苑中比武，你将其挑败，折梅而去，我记得用的就是你这招游龙踏雪吧。”
年少的轻狂事，被人拿出来当面讲，多少是有些难为情的，何况角丽谯此举带着奚落
她笑得明艳，又一副果然如此的态度
“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李相夷。可别说这招游龙踏雪是明月业教你的，你的精熟远在他之上，没有人会信的。”
提起明月业，李莲花下意识的往那边瞥了眼
原本倚在树下昏睡的明月业已被带走
笛千亭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趁角丽谯突袭出手，是料定他们会顾此失彼
李莲花咬牙什么都没说
方多病闻言，目光落在他手中握着的长剑上，声音低哑，喃喃自语道。
“少师破万钧，吻颈化柔骨。”
吻颈饮血，蓝色的光晕跃然其上
让方多病不由自主的想起女宅一案，施文绝拖着他单独说得话
彼时，江湖流言四起
都说单孤刀之死与李相夷有关
施文绝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心下不安，故而来问方多病这个单孤刀的“外甥”
他说、
多年前，单孤刀曾带了一块天外云铁来到神兵谷，打了一件宝甲和一柄宝剑，分别给自己和师弟李相夷。
云铁至刚至柔，唯有同材而出的宝剑可破
后来，单孤刀却死在与金鸳盟的争斗中
施文绝想不通，若单孤刀穿着宝甲怎会身死
加之江湖流言纷纷
施文绝实在是心下惴惴，这才来问方多病，单孤刀命绝之时，身上到底有没有穿那件宝甲。
方多病当然知道、
采莲庄起棺之时他亲眼所见，单孤刀身上确实穿着云铁宝甲，那么……
他不敢想，面对施文绝的追问却还是一口咬定，单孤刀没有穿
如今，看着眼前蓝光朦胧的吻颈，那些压抑着的情愫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
是他杀了单孤刀？！
自己崇拜并追随其步伐，难以望之项背的师父，竟是一个卑鄙小人吗？
可笑的是方多病连出声质问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只直直地望着他，恍惚又无措的听着他与角丽谯打机锋
看着他冷言冷语，却并不反驳角丽谯对他的称呼，方多病剑刃低垂，神色空了一瞬，好像悄无声息间什么东西碎裂了开去，无声无息。
他的头埋得很低，苦涩的泪盘旋在眼眶，怎么也掩不下去
直到李相夷几招逼退了角丽谯，再无后继之力，眼睁睁的看着她带走了笛飞声，自己则是脱力一般的摇晃着身子
第一次，方多病没有担心的去接
而且任由他撑着软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踉跄着倒地
方多病手中的剑也随之脱手
身体的本能比他的意识快了一步，让他飞奔到李相夷身边
关切的手却又顿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李相夷、
他是李相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