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13.卷三.一品坟

“明月业,你怎么不叫我……”

喊完了这一声,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寂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倒了杯水,浅啜一口

冰凉的茶水入喉似乎一下子让他清醒了过来

以往,都是明月业早起

燃火、做饭、烧水、泡茶

等他起来时一切刚刚好

热乎的饭菜,温温的茶水

可如今……

李莲花眨了眨眼,似乎想将一切忘记

莲花楼的门却忽的响起

他惊喜的看去,又失落的垂眸

“唉,李莲花你那眼神什么意思,不欢迎我?”

方多病身着一袭藕荷色长衫逆光而来

李莲花却是避开了眼,拨弄一旁的火炉

“你说的对,是不欢迎。”

炉火微弱,冒着一缕缕的青烟,呛人的很

明明平日里看明月业引火挺容易的,怎么到了自己这这般费劲

李莲花烦了,索性也不管它

拿了火折子点了根熏香,好像才想起方多病一样,抬头看他

“你来干什么?”

方多病四处看了两眼,问道。

“明月业呢?”

“你找他干嘛?”

李莲花狐疑的看着他,拿过一旁的陶瓮,盛了勺山楂甜汤,方多病一点都不客气,端起碗喝了口,喉咙一滚一滚的,像只可怜巴巴的狸奴,耷拉着头。

“石姐姐说明月业是李相夷……”

李莲花猛的一怔,很快轻笑一声。

“她都说是认错人了……”

“万一呢,李莲花、万一明月业真的是我师父呢?”

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固执的不像话,也不知是说给李莲花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没有人见过明月业的真面目,只有那把剑、若他是李相夷……”

“你是觉得笛飞声也没见过真正的明月业?”

李莲花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话

像是戳中了死穴

方多病的眸子剧烈一颤,手掌紧紧抓着桌角,骨节用力到发白,再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

“我不相信,两个无缘无故的人会如此相像。不管怎样,我一定要问清楚!”

方多病是固执的

这句话更像是触动了李莲花什么

他轻捻着袖袍下的手指,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他不会回来了!”

李莲花的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明月业与笛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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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阳光正好,天空碧蓝如洗

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在明月业的脸上

暖洋洋的、

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笛千亭走进时正见这一幕

一瞬间有些晃神

多年前

明月业就是这样

恣意无拘

他会顶着家主暴怒为兄弟求情

也会为了一个连家主都放弃的弃子而千里奔袭

可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笛千亭的目光冷了下去

“来了怎么不进门?”

明月业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笛千亭的思绪

他越过门槛,俯身拱手一切的一切都做到了无可挑剔,可明月业还是皱了皱眉

不等明月业说什么

笛千亭弯腰的动作更深了些,态度恭谨到生疏

“家主,收到传讯,朴锄山突现七具无头尸,卫庄庄主支了锅,准备纠结了一票好手下地。”

朴锄山、

明月业从藤椅上坐正

明明还是同之前一样的阳光

然而此刻落在他的身上已不复方才的温暖

朴锄山,芳玑王陵寝

十年前有人雇佣黄泉十四贼前往盗墓

那一次明月业也在

但他却不是为盗墓而去

这一次卫庄庄主组局……

明月业没有说话,起身踱步到房中书架前,打开一个檀木盒子,从中取出一块铁牌。

形似火焰,背有骷髅

这是黄泉十四贼的行牌

不似其他的只有半个骷髅标志

这一块的背面是一整个骷髅头

浮雕隆起,阴森恐怖

它代表的是十四盗之首

发丘天官───丹青引

明月业盯着那牌子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开口的声调带着令人窒息的冷厉。

“千亭,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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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锄山.卫庄后苑

微风轻抚,曲水楼阁

方多病沿着几步不高的石梯,便来到亭子的长廊,顺着长廊走到亭子的中央,那里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

四人坐在八仙桌两边

亭子两侧的吴王靠上还一左一右坐着四个人

不同于其他人的粗犷

方多病甫一入内便注意到了右手边的那一袭浅云劲装的男子

他带着斗笠,轻纱覆面不见真容,背上有个布包,看起来是把剑,只隐隐露出个剑柄

似乎很放心一般

此刻男子正靠着朱漆红柱假寐

全然没有半点防范

“仇坨!”

那坐在八仙桌边的黑衣男人突然发难,手下用力、杯子重重砸在桌面上。

末了,有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瞥了眼斗笠男子,见他未动松了口气,转头看着对面被称为仇坨的青年男人,满眼鄙夷的继续道。

“你个仇坨算哪根葱啊,也敢和我们狮虎双煞一起吃席!”

狮虎双煞孪生兄弟张庆狮、张庆虎成名已久

仇坨年纪轻

没什么本事,更没名气,也难怪人家看不上他

此刻面对张庆狮的斥骂,仇坨更是提不起一丝底气,连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

“张、张庆狮,你何必吹胡子瞪眼的,卫庄主开席,这不来者有份嘛。”

“爷爷觉得你不配!”

张庆狮是个暴躁性子,然而此刻哪怕激动却还是压着嗓子

几人都乐得看热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倒是仇坨身边的精壮汉子叫段海的

与狮虎双煞也算相熟,见此开口劝和道

“庆狮兄咱们远来是客,先不和他置气,给卫庄主个面子”

张庆狮气不过,没说话

张庆虎扯了扯他的袖子

“哥,段海说的没错,先算了吧,吵醒了那位……”

说着,张庆虎瞄了眼吴王靠上假寐的身影,摇了摇头,张庆狮气焰顿时熄了不少,冷哼一声,悻悻地走开了。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败了兴致

右边吴王靠尾端拿着酒囊的小胡子男人瞥了门口的方多病,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仿佛找到了新玩意,饶有意味的“呦”了一声,成功让众人都将注意力转到了门口。

他晃荡起身

几步到了方多病身前,手指捻了捻小胡子

一双杏核眼在方多病身上一阵打量

“瞧着面生,你也是来吃席的?”

他问方多病

眼里却是没有丝毫善意

方多病迎着众人目光,心下警惕,只微微拱手,客客气气道

“正是!”

小胡子闻言面露不喜,仰头饮了口酒

这口锅支得好啊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锅里扒楞饭吃的

“那小老儿打听一下,尊驾是几更动身,走的哪条便道啊?”

他眼中闪过奸诈之色,语气里更是满满的谐谑

吴王靠上,斗笠男子动了动

手臂搭上膝头

旁人只道是他快醒了,却不知那斗笠之下,褐色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问话的男人,眸底一片冷意。

几更动身,哪条路

这都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方多病当即不假思索回道

“前天动的身,走的官道。”

这话一落地,亭子中骤然气氛一紧,众人倏地起身甚至手中的刀剑都出鞘半分

方多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右手却是握在剑柄上,大有随时拔剑出鞘的架势

两方人马就这么对峙着

忽的一声,打破亭子中紧张的氛围

一道身影款款走近,端得是一副从容不迫

“竹哨、排箫都见响儿,这位朋友呢也跟咱们在一个屋听曲,南腔北调不分家啊。”

来人正是李莲花

竹哨、排箫说到底都是乐器

而南腔北调说得便是土夫子的两大派别

他这话出口,众人眼中的防备都松了几分,只是面对方多病还多有警觉。

李莲花到了近前,按下方多病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笑。

“诸位,这位小兄弟不过是个肉头,平日里不怎么下地,不懂行话,大家莫怪啊。”

“什么时候肉头也能来吃席了!”张庆狮不满的嘟囔一句

众人将信将疑,互相对视似乎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只是被方多病这一闹,疑神疑鬼的劲头上来了,小胡子男人看着李莲花皱了皱眉,问出了刚才和方多病一样的问题。

不过李莲花既然敢来,自然也答得出

只见他迎上小胡子轻挑的目光,镇定自若道。

“二十更动身,走的嘛、独户道。”

几更动身,问的是入行多久

走的道路,问的是派别

李莲花这一答,便是说自己是半路出家入行二十年

独户道,全凭功夫入墓

身上多半都背有人命

入行二十载还活着的,不多

小胡子男人眼珠转了转,语气里带着轻慢,似乎并不相信,接着问道。

“既然走得是独户道,那敢问阁下,身上扛没扛幡,幡上几个字啊?”

“扛金幡、”

李莲花气定神闲说出这三个字,亭中登时一静

金幡、那便是朝廷钦点的通缉要犯

“十三年前京南皇陵,明楼前留过的四个字。”

李莲花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十三年前京南皇陵被盗

守军被杀二十三人

盗墓者嚣张的在明楼面前留下四个字───素手书生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躬身行礼,齐声道。

“拜见素手书生前辈”

明楼之案方多病也有所耳闻,虽知之不深,见此情此景却还是不明觉厉,跟着一起行了礼。

下地有高手前辈同行,一向是求之不得的

李莲花报了这名号,几人当即陪着笑脸,自报家门。

那一直问话的小胡子名唤丁元子,出身鎏金、贯是顺藤摸瓜,以冥器探穴的。

精壮汉子段海,出身遗墨,按古卷记载寻宝

吴王靠左手边,一直没说话的两个,一个叫葛潘,出身山卯、望地势寻墓;一个叫古辛风,也是半路出家,无门无派入门前修得一手奇门遁甲之术。

再来就是狮虎双煞,张庆狮张庆虎兄弟

二人是孪生兄弟,只弟弟眼角多了一颗痣,他们出身天漏,观天象寻穴。

剩下一个仇坨,几人都不待见他,他自己也怯懦着未敢上前

都介绍完了,吴王靠右侧兀得响起一阵掌声,众人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本靠着柱子假寐的浅云劲装男子已经坐了起来。

他一只脚踩在吴王靠上,手臂半搭、透过纱幔定定看着李莲花

好半天,幽幽开口

“素手书生,好久不见啊。”

他的声音带着慵懒,也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关系

李莲花手指微蜷皱了皱眉,正琢磨着怎么开口,一旁丁元子凑了过来小声道。

“这位是发丘天官,丹青引前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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