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66.莲，莲子心苦、涩也

回到雪落山庄已经是薄暮

云霞轻漾，如同鲜血一般染红了半边天。

天启城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影

城南起火、城北有流民发起暴乱、城西烟炮坊爆炸

有传言称……

明德帝驾崩了！

尽管众人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但这种时候没人会听不认识的人说的话，他们更愿意相信口口相传的谣言。

京兆府、大理寺

仅凭他们根本无法平息天启城的纷乱

而萧瑟又……

叶若依拧着眉，沉默半晌，做出了决定。

“即刻封闭雪落山庄，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们也不出去吗？”

雷无桀问道

叶若依没理会他，转而回眸看向卓月安兄弟两人。

卓玉衡低头浅笑，边摇着头边道。

“叶姑娘放心，我们已是局外人，我与兄长已经商量好，待萧瑟醒后便会请辞。”

叶若依有些局促，倒是她小人之心了，复瞄了眼失魂落魄的唐莲，她开口追问。

“去哪？”

卓玉衡似是没想到叶若依会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哑只说了两个字。

“回家……”

＜＜＜

唐莲在门前徘徊了好几圈，直到门突然打开，他看着卓玉衡却好像失语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卓玉衡却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微微侧开半个身子，让唐莲进门。

两人对视的一瞬，目光皆是不由自主的躲闪

直至唐莲进门，两人错开身子，卓玉衡仰头望天，看着漫天的彩霞，眼眶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迅速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蜿蜒的线。

他抬起手，胡乱擦了一把，勉力勾起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笑容，关门转身。

“唐莲……”

“玉衡……”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逼仄的房间里流淌着难以言喻的氛围

让人喘不过来气

好一会儿，卓玉衡讪笑开口，鼻音浓重。

“你的伤没事了吧……”

这是一句废话、

卓玉衡当然知道他没事了

可曾经知无不言的两个人，现在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中间横亘着

像卡在喉咙的鱼刺

唐莲垂着头，不敢看他，细听之下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没事了、”

“早就没事了……”

唐莲喃喃，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卓玉衡却是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唐莲本就不安的心更慌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把抓住卓玉衡的袖口，仰起头双眸噙着泪，睫毛在如玉的肌肤上轻颤，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

可卓玉衡知道

他、是狐狸

一只很出色的银黑狐

拥有尖利的獠牙，一不注意就会咬断你喉咙，让你痛不欲生的那种。

卓玉衡别过头去，眨着眼不去看他，无声的抗拒着，可唐莲知道，错过了这次，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抓着袖口的手指紧了紧

“玉衡，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卑劣的算计吗？”

卓玉衡打断唐莲的话，目光锐利，如同刀锋一般。

他只知道、

若不是兄长，西南茶馆会成为他这一生永远的伤，他是苏暮雨，他是暗河曾经的傀大人，十二蛛影杀手的首领。

被戳破，唐莲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

他解释不清，因为这就是事实。

唐莲不说话，卓玉衡阖眸深呼吸着，他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可面对唐莲，心脏收缩、痛的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

他拼命的控制着自己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却无法控制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浑身都在发抖。

不知是太气了，还是心太疼了

卓玉衡紧抿着唇瓣，双眸染上一抹红晕，周身萦绕的冷漠之意瞬息变得阴狠乖戾起来。

他一把掐住唐莲的脖子，看着那玉砌般的颈泛红发紫，看着唐莲涨红着脸。

卓玉衡歪了歪头，舌尖顶过右腮，一字一句、刨心泣血。

“唐莲，你六岁我就认识你了，二十年了……”

唐莲的喉咙底发出嗬嗬的声音，卓玉衡眼眸深邃的望着他，狭长的眸子里缱绻着无限深情，隐约闪瞬着几许病态的光芒。

他嗤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二十年啊……”

他忽的笑了，却满是嘲弄，一滴泪倏地落下，砸在他掐着唐莲的手上。

很热、

烫到了心里

他松开唐莲，看着他大口的喘着粗气。

“唐莲，你我二十年的情分抵不过别人的一句话、一张不知所谓的纸？还是说……”

卓玉衡顿了顿，喉咙干的厉害声音低哑、含着泣音颤栗，他低垂着头任由额发遮住眉眼。

“还是说，你一直觉得你父母的死应该和我有关。我是杀手、杀手榜第一杀手，而他们死的时候我就在身侧！”

“我……”

唐莲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卓玉衡说的没错……

杀手、死亡

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愿意多思。

而苏昌河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唐莲的沉默像是最后一把刀，深深嵌入了卓玉衡的心窝。

他双手捂着脸蹲坐在地，坚挺的脊背弯了下去，猛的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