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50）
不管怎么说，日子都定下了。
到出发那日，阿聆便看见青年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同样，还有一车一车的礼物。
阿聆沉默。
阿聆陷入沉思。
阿聆…无法言语。
“丰隆你…”阿聆默了默，有点匪夷所思：“…你是打算…把整个赤水氏都搬迁过去吗？”
“啊？没有啊。”
赤水丰隆老老实实：“这里连赤水氏百之一二的东西都没有呢…阿聆，我是不是带少了？要不再多带点？”
阿聆：“…”
她第一次发现，丰隆似乎脑子不太…也不是，总之…想法有些异于常人。
“…你带这么多人还有东西…我阿爹阿娘是不会收的。”
阿聆平复了一下心情，轻声劝道：“而且…你这样…一点也不像是去拜访的…反倒像是去…谈生意。”
“…好吧，我就知道阿聆不会同意。”
阿聆这么说，赤水丰隆倒也没有多意外，只是叹了口气，而后转过身吩咐了几句，便把人还有东西遣散了。
知道她不会同意，但还是尝试一下。
阿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不过这一遭倒也没有耽误多久，赤水丰隆留下最重要的礼物，便转回来看阿聆：“那阿聆，我们现在走吧。”
阿聆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
还好，不算什么。
阿聆放心了。
别看赤水丰隆没见到人之前紧张成那样，等到见到了人，他反倒从容了起来，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紧张的情绪。
阿聆：“…”
看不出来，还有两幅面孔。
赤水丰隆表现很不错，但要说鬼方族长有多满意…那倒也没有。
主要他们交谈结束之后，他看见了那个臭小子待在阿聆身边，一副傻兮兮…阳光开朗的模样。
不过看起来…倒是对阿聆不错…
这让他不禁回忆起…
…回忆起个屁。
不回忆不回忆，他哪有那么傻…
见过阿聆父母，而且他们还没表露出特别的情绪，赤水丰隆就觉得自己的身份稳了，跟在阿聆身边一直傻乐。
但一看到鬼方岚，他立刻把笑容收了。
鬼方岚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把自家妹妹拉走了。
留下赤水丰隆一个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孤苦无依…那倒也没有。
赤水丰隆本来性格就很好，很轻松就能和别人打成一片，所以阿聆回来，便看见他已经和族中好几个弟子聊的热火朝天了。
阿聆眉眼不由得弯了弯。
…还真是，没让她意外。
赤水丰隆原本还在和他们聊天，但阿聆一过来，他就注意到了，立刻站起身，同他们告辞，一路小跑过去：“阿聆。”
他忍不住笑：“你回来啦？”
阿聆也笑：“对呀，我回来了。”
说完她又道：“走吧，我阿爹阿娘要单独见你。”
刚才，是族中长老都来了。
现在才是重头戏。
赤水丰隆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鬼方族长和族长夫人要单独见赤水丰隆，阿聆自然不能跟着进去。
她便和鬼方岚在外面待着。
鬼方岚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所以她正在努力劝说阿聆。
当然，和以前一样，劝说无果。
鬼方岚：“…”
很好，她就知道。
毕竟…她妹妹从小就倔。
况且妹妹这么喜欢那位赤水氏少族长…阿爹阿娘估计也不会特别反对…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特别反对。
知道没有希望的鬼方岚陷入沉思。
屋内，赤水丰隆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地等着鬼方族长二人开口。
“不必如此紧张。”
族长夫人名唤姜诗妤，乃是中原六大氏姜家之女。她看见赤水丰隆这样，忍不住弯了弯眉眼，轻声安慰道：“我们不过与你谈谈话而已，不会有意为难你的。”
“多谢岳…”赤水丰隆猛地顿住，面不改色地改口：“多谢夫人。”
鬼方族长：“…”
他狠狠地瞪了赤水丰隆一眼。
青年八方不动，不与他的视线对上。
姜诗妤也没忍住笑起来：“你这样…还真是挺像一个人的。”
姜诗妤温柔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化解了赤水丰隆的紧张，他脸上也扬起笑容，朗声询问：“不知夫人口中的是何人？”
鬼方族长心里登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诗妤…”
姜诗妤并不理会，径自开口：
“就是他。”
鬼方族长：“…”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赤水丰隆带着好奇的视线看了过来。
鬼方族长：“…”
尊严，他的尊严没了。
有前面那番玩笑一般的话，赤水丰隆倒也没那么严肃了，脸上带着笑容，认真地听着夫妻两人一句一句的询问和话语。
问了他便答，聊天他便接话。
到底是氏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赤水丰隆平常即便是再怎么犯傻犯蠢，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会掉链子。
夫妻二人对此也不算意外。
毕竟氏族的本事，他们还是很了解的。
姜诗妤待赤水丰隆态度温和，但要说有多喜欢他…
那自然不可能。
但对方这个样子…嗯，看得出来，是喜欢阿聆的。
看得出来，对待阿聆也很用心。
最重要的是，阿聆喜欢。
她不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母亲，所以即便心里对赤水丰隆有所怨怼，也不会对他态度很差。
这是给阿聆面子。
而且…
“你们的事情，我们不会干预。”
姜诗妤看着赤水丰隆，轻轻微笑起来：“听阿聆唤你丰隆是吧？既然如此，我便也这般唤你了。以后，和阿聆好好在一起吧。”
“希望…你们会一直在一起。”
…
医师说玟小六的腿最快一个月好，可实际上十来天，她就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
医师非常惊讶于玟小六的康复速度，但还是如常叮嘱玟小六，“腿长好前，要多静养，现在腿长好了，就要尽量多运动，慢慢地，就会正常行走了。”
玟小六很听医师的话，经常拄着拐杖走来走去。
皓翎王并不经常召见玟小六，三四日才见一次，每次见面话也非常少：“可喜欢饮酒？”“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花草？”“喜欢…”
可是在华音殿内，他的旨意无处不在，只要玟小六说过喜欢的，必定会出现。
有一次皓翎王问玟小六“最喜欢什么”，她无耻地回答：“最喜欢钱，最好每天能躺在钱山上打滚”。
第二日，玟小六起来时，就看到庭院内有一座钱山，不是珠宝，也不是玉石，就是实打实一枚枚的钱，堆积得像山一样高。
看到这座闪亮闪亮的钱山，玟小六陷入沉默。
已经十来日没有露过笑意的玱玹大笑了出来，向来寡言少语的叶十七也忍不住笑了，对玟小六诚恳地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听到玱玹的笑声，玟小六扔掉拐杖，扑倒在钱山上，打了几个滚。
叶十七笑问：“开心吗？”
“硌得肉疼。”玟小六躺在钱山上，嘴硬地说，“不过我好歹是知道在钱山上打滚是什么滋味了。”
玱玹和叶十七都笑。
婢女们进进出出，总要绕着钱山走。玟小六和叶十七在院子里纳凉时，不管往哪个角度看，都会看到无数的钱一闪一闪。
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玟小六好不容易有一点雅兴，想看看月亮，推开窗户，只见一座钱山巍峨闪亮地伫立着。
在这座钱山面前，不管是美景，还是美人，都黯然失色。
玟小六实在受不了了，对侍者说：“把钱山移走。”
侍者恭敬地回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公子要想把钱山移走，要去求陛下准许。”
下一次，皓翎王召见玟小六时，她第一次主动和对方说了话：“我不喜欢钱山了。”
皓翎王面无表情，微微地点了下头，只有和他很熟悉亲近的玱玹才能看出皓翎王眼中闪过笑意。
从那之后，每次皓翎王问玟小六的喜好，她再不敢胡说八道，尽量如实地回答。
不然把不喜欢的东西天天放在眼前手边，真的很遭罪。
玟小六的腿渐渐地好了，不再需要双拐，拄着一根拐杖，稍微借点力就可以，甚至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一小段路。
他是个关不住的性子，腿刚利落了一些，立即不满足于只在华音殿内行走。
她喜欢太阳快落山时，拄着拐杖，在阳光下走，直到走出一身汗，她才会停下。
叶十七会慢慢地跟在她身旁。
玟小六继续她的絮叨：“男人们都喜欢美人无汗，实际上无汗的美人最好不要娶。生活总会充满乱七八糟的事情，免不了气闷心烦，不愉快全都堵在了身体里。如果在明媚的阳光下，好好地快走一圈，美美地出上一通汗，那些堵在身体里的不愉快就都随着汗水发泄出来。身体通畅的女人才会心胸开阔，不会斤斤计较。就比如说我，我最近很心烦，可这么走了一通，心情就好了很多。”
叶十七瞅了玟小六一眼，微笑不说话。
忽而间，有鸟鸣从天空中传来，一只玄鸟俯冲而下，落在玟小六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