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44）
玟小六说：“平时不会，但既然是冰中凝聚，自然有可能融化。”
玱玹慢慢地说：“你的意思是怀疑有人用特殊的法子在普通的木箭上包了一层冰晶，箭射入我身体后，冰晶立即融化了，所以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箭矢。”
“虽然我不知道如何锻造冰晶，让它们遇血融化，但有极大的可能是这样。”
“极北之地的冰晶，再加上高明的箭术，是防风氏！一定是防风氏！”坞呈激动地嚷，“老奴这就去找他们！他们做的箭，必定有止血的法子。”
“站住！”玱玹唇边带着一分讥嘲说，“你怎么证明是防风氏？大荒内会射箭的人不少，难道你就靠这支在任何一个兵器铺都能买到的箭？”
坞呈不甘地想了一会儿，沮丧地低下了头。
如果真是防风氏射出的这一箭，最有可能的人就是那位箭术高超的防风小姐，一个防风氏还不算难对付，可她的身后还有涂山氏，大荒内的四世家，就是西炎王也不得不顾忌。
玱玹问玟小六：“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血流不止？”
玟小六用手指在他的伤口上蘸了血，放进嘴里尝着。玱玹看到他的动作，心头急跳了一下，忙稳了稳心神。
玟小六说：“估计冰晶里有东西，冰晶融化后，那东西很快就散在伤口四周，阻止伤口凝结。”
坞呈眼巴巴地看着玟小六，“会是什么东西？我用了各种灵药，都无法止血。”
玟小六说：“我也不知道。”
坞呈颓然，几乎要破口大骂，却听他又说：“但我知道如何清理掉那些东西。”
“什么方法？”坞呈满面急切。
“一切的阴暗，都会在太阳前消失，蕴含了太阳神力的汤谷水，至纯至净，万物不生。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用汤谷水洗涤伤口，都肯定能洗掉。”
坞呈焦急不已：“汤谷水难以盛放，之前带的一些已经用完了。汤谷远在千万里之外，一路赶去，血流必定会加快，即使以现在的流血速度，主上也根本坚持不到汤谷。”
玟小六对玱玹说：“我有办法能让血流变得缓慢，只是你恐怕要吃些苦头。”
玱玹微笑，“别卖关子了。”
“在你的伤口里放入冰晶，用冰晶的极寒之气，让血液凝固、血流变慢，但那可是千万年寒冰孕育的冰晶，你会非常冷。”
“只要能活着，冷有什么关系？但冰晶哪里能有？这种东西藏在冰山中，肯定很难获得，拥有的人肯定很少。”
坞呈想到清水镇上有个人肯定有，自己都不相信地低声说：“去找防风氏要？”
没想到玟小六赞同地说：“对啊，就是去找他们。不过不是要，而是偷。”
“偷？”
玟小六站了起来，对玱玹说：“你躺着别动，我去去就来。”
玱玹忙说：“我派两个人和你一起去。”
玟小六笑道：“我是去偷，不是去抢。”
玱玹沉默一瞬，缓缓说：“虽然你和涂山璟交情非比寻常，但那只是私交。在家族利益前，私交不值一提。其实，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
“如果不是你体内的蛊，这箭不见得能射中你，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怎么能说和我没有关系？好了，别废话了！我走了！”玟小六冲出屋子，快速地翻上院墙，跃了下去。
他一路急奔，来到涂山璟现在居住的宅邸前。
他上前敲门，有仆人来开门，玟小六说：“我是回春堂的医师玟小六，求见你们二公子。”
仆人拿眼角扫了他两眼，不乐意地去通报了。
不过一会儿，两个婢女就来了，非常客气恭敬地行礼，“小姐听闻是您，让奴婢先来迎接，公子和小姐随后就到。”
“不敢！”玟小六随着两个婢女进了门。
他们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
一个穿着水红曳地长裙的女子缓步而来，走到玟小六面前，敛衽为礼。
防风意映看着他，微微弯唇：“谢谢你。”
玟小六作揖，“小姐请起。”
起身时，他借机仔细看了一眼这位防风小姐。
即使以最严苛的眼光去打量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姿容仪态俱佳的温婉女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玟小六暗问自己，轩胸口的那一箭真会是她射的吗？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杀轩？相柳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玟小六心内思绪万千，面上却点滴不显，笑问：“请问璟公子呢？”
防风意映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移开目光，微笑道：“已经派人去通报了。我是正好在前厅处理事务，提前一步知道，所以立即迎了出来，只想亲口对你道一声谢谢。”
玟小六忙道：“我和璟公子很熟，不必多礼，我直接去他那里见他就行了。”
一旁的婢女都鄙夷地看了玟小六一眼，防风意映却丝毫未露不悦，反而笑道：“可以。”
说完，防风意映在前领路，带着玟小六去了涂山璟居住的小院，也就是玟小六曾经养伤的地方。
涂山璟已经从院子里出来，正急步而行，看到玟小六和防风意映并肩而来——
防风意映款款笑谈，玟小六频频点头，画面和谐得让他觉得刺眼。
防风意映看到他，停了步子，轻笑着解释：“方才六公子说是要直接来见你，所以我就带他来了。”
玟小六冲涂山璟笑，“我有点私事麻烦你，咱们进去再聊。”
涂山璟点头：“好。”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玟小六看着防风意映，准备跟在他们身后。
然而令玟小六意外的是，防风意映只弯了弯唇，而后道：“既然六公子有话同二公子要说，我就不过多打扰了。”
玟小六：“…？”
涂山璟对此却显得并不意外，他回头看了眼防风意映，弯唇点头：“好。”
玟小六：“…？”
这对未婚夫妻，就是这么相处的？
玟小六大为震惊，以至于跟着涂山璟走进院子，才恍惚着回过神来。
然后他发现这次屋檐下没挂着冰晶风铃。
玟小六十分失望，继而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笨蛋，现在是春天，再被钱烧得慌，也不会把冰晶拿出来悬挂。
他有些踌躇，但防风意映不在，这里只有涂山璟，便索性直接开口：“我…”
“你要找什么？”
两人的声音重合。
玟小六怔了怔，而后倒也不意外，吸了口气试探地问：“我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涂山璟毫不犹豫地说：“好。”
玟小六问：“不管什么都可以吗？”
“但凡我有，你皆可拿去。若是我没有的，我帮你去寻。”
玟小六抬起头看他，“我想要两串冰晶做的风铃。”
涂山璟立即叫来静夜，低声吩咐了两句，静夜匆匆离去。
他没有问玟小六要冰晶做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玟小六，双眸犹如黑色的暖玉，洋溢着温暖愉悦，似乎对对方肯找他要东西很开心。
玱玹提醒了玟小六绝不可相信涂山璟，可他总不相信涂山璟会想杀人，他忽然鼓足勇气，说道：“我、我…想…”
涂山璟微微地身子前倾，想听清楚玟小六说什么。
他身上的药草香萦绕住了玟小六，玟小六想后退，他却抓住了他的手，“你想什么？”
玟小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想请你，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伤害轩。”
涂山璟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似失望，又好似开心，“好。”
玟小六诧异地抬头，不太能相信地问：“你答应了？”
涂山璟点了下头，“我承诺过，会听你的话。”
玟小六想着，看来刺杀轩只是防风意映的意思，涂山璟对防风意映的行动一无所知，这么大的决定防风意映却没有告诉她的未婚夫？
玟小六心里冒出几句话，想提醒涂山璟，可想到防风意映是对方的未婚妻，他在面前说人家的是非显得很卑劣，他实不屑为之，于是把话都吞了回去。
玟小六抽手，涂山璟却握着不放。
静夜走进来，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玉盒摔了。
她稳着心神，把玉盒交给玟小六，“盒子里装了两串冰晶做的风铃，这些冰晶片都经过特殊加工，寒气已经大大减弱，怕公子有别的用处，所以奴婢还放了两块冰晶。如果灵力不够，千万不要用手直接去拿，可会把手指头冻掉的。”
玟小六挣脱了涂山璟的手，拿过玉盒，对静夜说：“谢谢你。”
静夜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瞪着他，好似在说：东西拿了，就赶紧离开！别再骚扰我家公子！
玟小六笑着掐了一下静夜的脸，“美人儿，别生气了，我这就走。”
静夜捂着脸，骇然地看着他，涂山璟却只是微笑地看着玟小六。
静夜委屈地叫：“公子，他、他…摸我！”
玟小六一把抓住静夜的手，“送我抄近路，从后门出去。”
他吩咐，静夜却第一时间看向了涂山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