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32）
可他不会去奢求什么。
许诺的人千千万，守诺的人难寻觅。如果叶十七只是叶十七，也许能简单一些，可叶十七…并不是只叶十七。
“所以…”
阿聆看着玟小六，轻声开口：“…叶公子他如今…？”
“他么？我也不知道。”
玟小六像是无所谓笑了笑，口吻轻松道：“不过，他每天傍晚会来找我…也只有傍晚了。”
“阿聆姑娘，我从来都知道的。”
“他从来…不是叶十七。”
可他只想要叶十七。
有些感情，经历过了，才能够看得出来。
阿聆好像懂了什么，又不太懂。
毕竟…六哥和叶十七…或者该说涂山璟？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啊。
阿聆懵懵懂懂。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去找叶十七。
来清水镇一日了，阿聆就光顾着找人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其他的地方。
找叶十七，比较麻烦。
因为她想要越过静夜找人…听起来不太方便，操作起来…也不太方便。
好在叶十七已经从静夜的嘴里知道了她的行踪，所以阿聆不用刻意去寻叶十七，对方就已经主动来找她了。
再见到叶十七，阿聆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她有点迟疑，看了叶十七一会儿，才轻声道：“…那么，到了如今，我是该唤你叶公子，还是涂山少主？”
叶十七愣了愣，沉默下来。
而后他轻声开口：“…阿聆姑娘，我想，我还是想当叶十七。”
那好吧。
阿聆从善如流：“叶公子。”
她抬了抬手，招呼他：“坐吧。”
叶十七礼貌落座。
阿聆给他倒了茶，推到他面前。
叶十七朝她道谢。
他喝了一口茶，便放下来，默了默，再一次轻声询问：“…小六…找过阿聆姑娘了？”
阿聆点点头。
叶十七有点紧张：“…他…阿聆姑娘，我想知道…”
“他没同我说什么。”
阿聆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截了当地开口：“叶公子，你不该通过我询问六哥的事…这些事情，我一个外人，是不适合多问的。”
“…是我唐突了。”
叶十七也知道是自己急躁了，他微微抿唇，低声开口：“那…阿聆姑娘，敢问丰隆…”
“你的事，我没告诉他。”
阿聆声音平静：“…我答应过叶公子会保密，自然不会多言。”
叶十七微微松了口气：“多谢阿聆姑娘。”
“叶公子不必道谢。”阿聆摇了摇头，语气淡淡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叶公子，打算以后怎么做？”
叶十七再一次沉默下来。
这个问题说实话…的确有点冒昧了。
但是由阿聆姑娘问出来…说实话，他竟然没有多意外。
毕竟…她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叶十七对阿聆说这些话生不出恶感，毕竟有些人就是这样…阿聆姑娘，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以后到底打算怎么做呢？说实话，叶十七自己也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叶十七如是想，也轻声回答她：“…我只想做叶十七，但正如阿聆姑娘之前说的那样…我总是要做回涂山璟的…等到把涂山璟的事情做完，我就做回叶十七。”
“…我只想做叶十七。”
阿聆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不论是她，还是叶十七都很清楚，他想要只做叶十七，很难很难。
所有人都会拖着他。
涂山氏，防风意映，赤水丰隆。
这世上，只有玟小六和他，想让他只做叶十七。
“还有一事，我想要告知阿聆姑娘。”
似是想到了什么，叶十七顿了顿，脸色严肃了不少：“清水镇近些年…出现了不少人…同时，还有一对比较特殊的兄妹…身份看起来并不平凡，阿聆姑娘最好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当然，若是真的起了冲突…阿聆姑娘放心，我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一对兄妹？
阿聆没觉得自己会和别人起冲突，但还是把叶十七的话听了进入，点点头应下了。
阿聆本来以为涂山璟的事知道的人很少，然而第二天她就知道，她想错了。
这天，她出了门，打算听一听清水镇近来的趣事。
“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镇子上真的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来考考你们，除了西炎、辰荣、皓翎这三大王族，大荒内还有哪些世家大族？”
“这谁不知道？首屈一指的当然是四世家，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除了四世家，中原还有六大氏，六大氏之下还有一些中小世家，南边的金天氏、北边的防风氏…不过都不如四世家，那是能和王族抗衡的大家族。”
“涂山氏居于青丘，从上古至今，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大荒，钱多得都不把钱当钱，据说连西炎和辰荣的国君都曾向他们借过钱，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今日和你们说的大事就和这涂山氏有关。”
阿聆：“…？”
她喝水的动作顿住了。
“怎么了？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我有可靠消息，涂山氏的二公子就在清水镇！”
阿聆：“…”
这事，原来已经这么人尽皆知了吗？
那她隐瞒个什么劲？
旁人不知道阿聆的心理，还在继续道：
“什么？不可能吧？”
“说起来这涂山二公子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涂山家这一辈嫡系就两个儿子，同父同母的双生兄弟，可据说这二公子手段很是厉害，从小就把那大公子压得死死的，家族里的一切都是他做主。”
“整个大荒，不管是西炎，还是皓翎，都有人家的生意。你们想想那是多大的权势富贵啊？这位涂山二公子，传闻人长得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谈风雅有趣，被称为青丘公子，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的小姐想嫁他。涂山夫人左挑右选，才定下防风氏的小姐。听说防风氏的小姐从小跟着父兄四处游历，大方能干，生得如花骨朵子一般娇美，还射得一手好箭。”
“那涂山大公子却是可怜，娶的妻子只是家里的一个婢女，完全上不了台面。”
“十年前，涂山氏打算给二公子和防风小姐举行婚礼，喜帖都已送出，可婚礼前，涂山二公子突然得了重病，婚礼取消。这些年来，涂山二公子一直闭关养伤，不见踪影，家族里的生意都是大公子出面打理。”
“那防风小姐也是个烈性的，家里人想要退婚，她居然穿上嫁衣，跑去了青丘，和涂山太夫人说‘生在涂山府，死葬涂山坟’，把太夫人感动得直擦眼泪。这些年防风小姐一直住在涂山府，帮着太夫人打理家事。”
“听防风氏的人说，涂山二公子已经好了，涂山氏和防风氏正在商议婚期，都想尽早举行婚礼。”
“如果涂山二公子现在就在清水镇，估摸着就是二公子想要重掌家族生意了。”
众人七嘴八舌，热烈地讨论着涂山二公子和涂山大公子将要上演的争斗，猜测着最后究竟谁会执掌涂山家。
阿聆听了一阵，听不下去了，站起身，准备走人。
然而一转身，便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玟小六和叶十七…哦，还有站在叶十七身后，女扮男装当随从的静夜。
阿聆：“…”
她琢磨着自己是去打招呼呢，还是当做没看见。
不得不说，在这种场景下见面…其实挺尴尬的。
这边，玟小六拨弄着碟子里剩下的白果，把它们一会儿摆成一朵花，一会儿又摆成个月牙。
他身旁的人，身子僵硬，手里捏着个白果，渐渐地，变成了粉末。
玟小六喝了杯酒，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见了面，装不认识不打招呼说不过去，可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叫你十七啊！就算你不介意，你媳妇也会给我一箭。”
叶十七僵硬地坐着，握紧的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玟小六说：“你不说，迟早我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
半晌后，叶十七才艰涩地吐出三个字：“涂山璟。”
“涂山…怎么写？”
涂山璟蘸了酒水，一笔一画地把名字写给玟小六，玟小六笑嘻嘻地又问：“你那快过门的媳妇叫什么？”
涂山璟的手僵在案上。
玟小六微笑，“六年，我收留了你六年，你免我六年的租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他说着起身要走，涂山璟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聆觉得事情的走向开始不对了。
她迟疑着，在想要不要直接离开。
玟小六拽了几次，涂山璟都没有放，他这才第一次意识到，一贯温和的叶十七其实力量很强大，足以掌控他。
阿聆不管这个，她要走了。
后来的事情，她也没有太过关注。
她在想另一件事。
…她回到了清水镇，丰隆必然在清水镇安排了人…那么涂山璟的事情被曝了出来，丰隆肯定也能听到风声。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过来。
好了，她该怎么解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