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如梦(113)

燕临毫不犹豫道：“我看楹楹出来了。”

沈归楹对他这个说辞并不意外。

她微微弯了弯唇角，声音里带了点笑：“这儿可是忻州，你是三军统帅，哪儿有随便就离席的道理，这样任性，当心先生回头骂。”

燕临想，有什么好担心呢？

明明来了也有快一日，可一时是议事，一时是布置，除了来时的路上说了会儿不着边际的话，实则没有详谈的机会。

他望着她：“这段时间…还好吗？”

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她还好吗？

远处厅中觥筹交错之声传来。

近处却安静极了。

灯笼在微冷的风中轻轻摇晃，也在沈归楹的视线中轻轻摇晃。

她唇角弯着，轻轻地笑：“我怎会不好？”

“倒是你…”

她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人，轻声开口：“燕临，你还好吗？”

燕临一双深黑的眼眸被微晕的光芒照着，有点暖融融的味道，只慢慢道：“…并没有之前想的那样差。”

话毕，他却是又慢吞吞地补上一句：“…可是，也没有那么好。”

…没有她，到底是哪里都不好。

他想见她。

一直想，一直想。

可他知道，若一直能够见到她，他便帮不到她了。

他不想拖累她。

所以，到底还是忍受下来了。

沈归楹听了他的话，却只是沉默。

少女视线淡然地看着他，瞳色平静。

燕临感觉到自己掌心已经汗湿了一片。

他慢慢扬起一个笑容，想要和缓一下氛围：“楹楹…”

少女轻声打断他：“为什么不好？”

燕临沉默了。

他静静看着沈归楹，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轻声开口：“…因为…”

“黄州，没有你呀…”

燕临其实没有多么喜欢京师。

他更年少时，也在边城待过，也是上过战场，喝过烈酒，恣意纵情的少年郎。

只是后来，父亲常年待在京师，他便也在那儿了。

严格来说，他是不喜欢京师的。

尽管那里繁华富贵，勇毅侯府在一众朝廷勋贵中，也算是顶尖的一批——他没受过什么委屈，也不曾被人冷待。

可那里一点也不自由。

那里的氛围，他一点也不喜欢。

可是…那里有楹楹。

有楹楹在，在他眼中晦暗腐朽的京师，都有了明亮的色彩。

他这么说，沈归楹却是又沉默了。

她定定地看着燕临许久，才敛了敛眸，声音淡然地开口：“…可是燕临，你知道的，我其实，一点也不好。”

“…你曾经以为看清了我。”

“但…”她很认真地问他：“你真的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可我不在意楹楹是什么样的人。”

燕临丝毫没有迟疑，语气笃定地开口：“楹楹，你总说我没有认清你…但我比你更了解我自己——我不在意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在很多人眼里，你没有那么好…但我就是觉得，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况且…”

他笑起来，声音也很认真：“楹楹，你总是问我这样的问题…或许是有心利用，或许是真的心软…若是前者，我庆幸自己有能力让你利用；若是后者…那我就开心，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是值得让你心软的。”

“总之，不管怎么样…”

“楹楹，我真的，很开心。”

“能遇见你很开心，能和你相处这么久很开心…能再见到你…也很开心。”

开心…

沈归楹顿了顿，而后轻轻叹了口气：“燕临，你真是…”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

而后在心里慢慢补上：

…是个傻子。

可是…这种傻子，的确很打动人心。

这番话落下，一时，竟然相对无言。

深蓝如墨的夜空里，明月高悬。

那素练似的光亮，皎洁似寒霜。

好久，燕临才又走得近了一步，问：“楹楹…怎么会和谢先生一道来？”

沈归楹想起谢危，微微皱了皱眉，没说话。

燕临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而后弯起唇角轻声开口：“…楹楹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对不对？”

沈归楹保持沉默。

燕临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他倒也不失望，眉眼间反而染上了一点笑意，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朵石竹翻出来，递向她。

“所以…”

青年眸光亮晶晶的，声音里的开心根本掩饰不住：“…楹楹还可以考虑考虑我，对吧？”

静夜里，小小的花瓣颤巍巍。

颤巍巍，像他忐忑不安的心。

沈归楹看着那朵石竹，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对。”

“但…”

她看着燕临，劝告他：“不只是你。”

“燕临，我是坏人。”

“我不喜欢…考虑别人的情绪。”

“就这样…”她看了那支石竹片刻，终究抬手，将顶端的花朵掐了，只留下细细一节连着片叶的花枝：“…你还要我考虑你么？”

燕临看着她的动作，眸光黯淡一瞬，但很快又亮了起来，毫不犹豫：“要。”

他低声开口：“…我只要待在楹楹身边。”

“只要待在楹楹身边…怎么样都好。”

怎么样都好…

可是…

沈归楹取了披风，慢慢站起身来：“…其实，不好的。”

燕临一怔：“什么？”

“其实…待在我身边，不好的。”

少女笑起来，语气特别特别认真：“真的…一点也不好。”

“或许…你会后悔？”

“谁知道呢。”

说完这句，她也不等燕临回答，直接转过身离开。

她走得远了。

廊上灯火如旧。

燕临长身而立，身影被拉长在地面。

他的手指因常年握剑，而长了薄薄一层茧。

那朵小小的紫白石竹落在地上，弱小，又可怜。

他弯下身去，捡起来。

花朵低垂在指间，但他寂然不语。

过了好久，才慢慢一笑。

“怎么会…后悔呢…”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

所以，才不会后悔。

我只怕…你不愿意，给我接近你的机会。

————————————————————

宿糖：今天追剧了…咳咳。

宿糖：嗯，明天还要早起练车…就这么多吧，大家晚安。

宿糖：明天我尽量补上。

宿糖：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