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来晚了
【十年前·铁时空】
回到家时已经非常晚了，小灸莱睡的很熟，并没有发现哥哥回来了。
他小小一个睡在床上微微蹙着眉头，睡觉甚至还需要叼着奶嘴，苏苏瞧了此情此景怎能不感到心酸。
灸舞信步走到床边，轻轻的将被子的一角搭在弟弟身上，随后揉了揉他的头，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灸舞（小五）：对不起小莱，跟着哥哥让你受苦了。
.苏苏.：小五，想过改变命运吗？
灸舞不解的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当她在说玩笑。
苏苏却异常认真的对上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不容置疑。
.苏苏.：跟我来。
灸舞（小五）：……
灸舞下意识跟了上去，离开床边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灸莱，旋即跟她一起出了家门。
二人来到家附近的野望坡，并肩坐在青草地上。
可是她却不说话了，灸舞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最终还是忍不住对她说。
灸舞（小五）：你这个人还真奇怪，老是说些不符合常理的话。
.苏苏.：也许在你们这种环境下，我的确算是离经叛道的那种人。
灸舞想到了什么，不禁垂眸一笑。
她的想法过于超前，她的行为也是我行我素，好像完全高出了一个维度似的，所以每一次看见她，都仿佛能看到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另一种生命。
其实能这样洒脱肆意，怎么会不令人羡慕呢……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世外高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与这现实抗争。
灸舞（小五）：四岁的时候我母亲就离开了，那时小莱才刚出生不久，之后父亲承受不住失去母亲的痛苦，选择浪迹天涯。
灸舞（小五）：也是在那一年，衍知爷爷收养了我们兄弟俩，算是我失去父母后，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一段温馨时光，那时候的他身体还很好。
灸舞（小五）：他教我读书写字，教我识人辨理，教我控制异能，他就像我自己的爷爷一样，给了我和弟弟很多爱。
灸舞（小五）：可是政盟不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垮下去，却什么也帮不了他，到后来，他时而会犯糊涂，神志不清。
灸舞（小五）：而自从五大家族介入进来，我就失去了快乐的权利，还一并失去了和衍知爷爷在一起生活的资格。
灸舞（小五）：布极道中主无数次说过，我是灸亣长老和舞风玄烨的后代，我会是未来的盟主，所以我必须接受最严苛的训练，最高强度的打压，这样才能锻炼出强大的心魄。
小灸舞凝视着天穹中那轮仿佛要与烈日争艳的皓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开始缓缓道来，他这迄今为止不过短短数载的人生。
还记得五岁时，五大家族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接替盟主事物，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做什么还是需要请示衍知爷爷的，他们也没有猖狂到擅自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可衍知爷爷或许知道，他坚持不了太久了，而他心里最放不下的只有铁时空的未来和他们兄弟俩。在衍知爷爷心里盟主的接班人只有一个，就是还年幼的灸舞。只叹他幼子不知事，而自己时日无多，有太多的东西还来不及教给他。
布极道和其他四臣岂会不知老盟主心中所想，他必定不会将盟主之位拱手让给旁人，所以他们生出一条诡计。那就是在外时，力捧灸舞成为盟主候选人，甚至洗脑一般不断的告诉他，这就是他逃不过的责任和使命。可之后却又对他说，想成为盟主以他现在的能力不过痴人说梦，唯有遵从他们的安排，服从他们的一切命令，有朝一日才能锻炼成合格的接班人。
但人后呢，所谓的锻炼不过是惨无人道的折磨，他们没有一刻真心的想要他成为盟主。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足够听话，容易摆布的盟主躯壳。而他也不是唯一选择，只是为了压住衍知老盟主的一枚棋子，只要有他在，老盟主才会为了他的安危也不得不乖乖顺从。
算灸舞在内，盟主候选人他们培养了六个。赫梵是东主赫宏的儿子，长孙晨是北主长孙暮的弟弟，布格为中主布极道的侄儿，涂应乃涂律的孙子，还有一个公冶（yě）岫（xiù）白，那是公冶霖的长子。他们每一个都是五大家族中人，比他靠山硬，比他条件好，也都比他更加保险。
小灸舞也曾怀疑过，他们是否从未打算让他接任盟主之位，因为比起他，他们培养的每一个人都是至亲，只有他无依无靠最难掌控。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把他当做未来的盟主，就不会纵容赫梵等人对自己折辱欺凌，并选择对此不闻不问。所以既然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灸亣长老的身份，让他们忌惮、惶恐，无法高枕无忧，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一旦脱离掌控，就会对他们产生威胁吗？
他不知道……
在他试图挣扎，也曾提出过疑问的时候，五主却让他安心，并仍旧不断告诉他，盟主的位子只能是他的，其他人再优秀也只是将来辅佐他的人选。
让一直以来羞辱他的人来辅佐自己么？好可笑……
但灸舞没有拒绝的权利，没有反抗的资格，他只能一味的听从。
可又有谁真正在乎过他的意见，他根本就不想成为盟主，不想过这种无休无止被折磨的日子，他只是想当个平凡的普通人。明明他们每一个家族都有合适的人选，不是吗，那为什么还要一遍遍的用他来掩人耳目呢？他们想做什么，在这个世道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不是吗……
他想不通，也看不透，只能默默的接受被人安排的命运，走的每一步也都是别人的计划。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枚棋子，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没有权利反抗主人的决定，他必须也只能当好这枚棋子，在这盘棋上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作用，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利用他达到什么目的。
谁叫他背后空无一人呢。
灸舞（小五）：…我不想当盟主，真的不想……
灸舞（小五）：我想和弟弟平静的过日子，远离这些纷争，我甚至想不然就死了算了，那样一切就都不关我的事了。
灸舞（小五）：可是如果我死了，小莱怎么办，衍知爷爷怎么办……
灸舞垂首，额发掩映下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犹如乌云密布的天际，透不出一丝光亮。
苏苏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弥漫着强烈愤懑，那厚重的戾气凝为实质的阴影，缠绕在他瘦小的身躯上，积压的怨念与憎恨如同冰封的湖面，让他整个人都格外沉重而阴郁。
苏苏瞬间眸光乍亮，恍然大悟，这竟就是他深藏不露的心魔，原来早在不经意间，他的内心世界已悄然崩塌了。
在他心里并不想当什么盟主，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想被推到那个位置。可是天在逼他，人在逼他，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为了仅有的在意之人，而选择强迫自己。可这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孩子啊，想要的也不过是随心所欲。但这么简单的愿望，对他来说却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的心在极端之下，早已经被这份沉重压的崩溃不堪，意念更是土崩瓦解。
苏苏毫无迟疑地将小灸舞拥入怀中，月光如诗般轻柔地倾泻在他们静谧无言的轮廓上，仿佛为这痛到无以复加的拥抱镀上了一层银纱。
其实苏苏一直都明白，无论是作为他自己，还是作为灸亣长老·舞，他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只是没有想到，十七岁的他如此，七岁的他亦是如此。
他这一生，都是在不停的放弃自我，又不得不跪坐其间，将破碎的自己一片片拼凑完整。
.苏苏.：…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灸舞（小五）：…救救我，救…救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苏苏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他声音哽咽沙哑，小小的身影在来口前便回抱住了她，将脸深深的埋进她的腰腹间，一双纤细的，瘦到仿佛皮包着骨头的手臂，越收越紧、越收越紧，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怀中的小孩儿终于放下了所有防备，对她流露出无尽的脆弱，每个吐露的字眼都化作尖锐的冰锥，无情地刺入苏苏的心脏。她的眼眸泛起涟漪，晶莹的泪珠不自主地滑落，她将手指温柔地缠绕进他细软的发丛，一次次轻柔地摩挲，一遍遍无声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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