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的儿女37:说我知道你爱我
……
“姜绵。”
“姜绵。”
“姜绵。”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爸爸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空荡荡的病房就剩她一个人,她脑袋好昏,眼前是一片黑暗,形状怪异的黑色色块在她眼前飘来飘去,那个声音又在喊她,像很早之前她喜欢的那个cv的声音不过更盈润一些,她皱眉,眼前的景象晃得厉害。
被抽魂摄魄了一般,她皱眉挣扎了很久,骤然睁开眼睛。
恍若隔世,愣神许久。
而后意识回归,她看清了自己面前那张焦急、紧张的好看面容。
“你醒了。”他道。
“嗯。”
姜绵坐着,沉默不语。乔七七握着姜绵的手,抬眼看她眼神失焦,一副没回神的状态,她的手心湿润是方才噩梦时出的汗,他很少见姜绵这样失魂落魄,她刚刚惊醒如今正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止不住地流。
乔七七一时慌神,伸手去抹姜绵眼角的泪。
过了很久,姜绵平静下来,只是仍旧不说话。
窗外有操场上比赛的嘈杂声音,年轻的学生们在跑、在跳,鲜活又生动,为了透气乔七七之前帮忙打开了窗户,风缓缓吹进来,姜绵额头的汗水渐渐消失,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常,也知道自己有睡觉说梦话的习惯,于是只好沉默。
“姜绵。”她又听到那个声音,温柔、盈润,像包容的海。
“嗯?”
“我们聊聊吧。”
她警惕,“聊什么?”
风静静地吹,乔七七垂眸。
“我们可以谈论文学、家庭、性、女性主义、民族与文化、你对这个世界最热爱的那部分,你的梦想与期待,你目前为止最幸福与最痛苦的瞬间,你想要的生活,你说过的谎话,你最喜欢的气味,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让你感到幸福,又是什么让你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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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彻夜长谈是一件十分危险而诱人的事情,抑扬顿挫的词句混合在汽水饮料的气泡中绽放又破灭,昏黄的灯光下,姜绵已经来不及审慎地斟酌自己那句话可以说那句话不可以说。
系统的警报声滴滴作响,它疯狂地警告姜绵不要再透露现实的情节。
然而,没有用。
姜绵拍着乔七七的肩膀,她将玻璃瓶举起来,指点江山一般,“我以前总是认为人生就该是跌宕起伏的,一眼看到头的人生有什么好过的?他们都觉得当老师好,我去当老师,我这种状态去当老师?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我经常觉得生活很没有意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了分数和成绩,为了好的大学,再接着是要为了保研,保研之后是为了文章,等到念书念出头是为了找份高薪体面的好工作。难道人就是为了这些活着?”
“你有没有在某一个傍晚或者晚上开始回想起自己活着的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姜绵将毯子裹得更紧了些,手臂自然地抱着自己曲起的膝盖,神情松弛而哀伤。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那是目前为止我最骄傲最高蹈的阶段,和朋友一起去参加竞赛,我们熬夜到凌晨去改东西,入围之后去庆功宴。我一路顺风顺水,机遇、能力全都碰在了一起,在涉足的每个领域都有很多的成果。”
乔七七静静地听着,他很少插话也很少觉得疑惑,尽管姜绵说的很多内容他都不曾知道,甚至让人觉得割裂,明明她从小到大都那样恣意,明明她没有这些痛苦的经历。
可是来不及疑惑也不想疑惑,姜绵在书房裹着毯子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毯子太长了拖在地上她也不去挽,只喋喋不休地说着。
那样生动、悲伤。
在停顿的时刻,她将下巴埋在双膝,发丝哗啦啦地垂落,台灯映着她的侧脸,温和而明艳。
乔七七特别想要抱抱她,告诉她,别难过,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姜绵问他,“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乔七七用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对上姜绵的目光,漫长的光阴里,他的生命总是缠绕着一桩冤案,母亲是因他而死的,所以大哥不喜欢他,乔家塌了半边天所以也养不活他……算命的人说他天生的寡宿命格。
“你骂了那个算命的大爷一句,然后告诉我人要坚定唯物主义信仰,倘若人要是相信了天命,那还有什么指望?”
姜绵天生就是暖色调的,是因为她,自己的生活才脱离了悲苦、怨怼、责怪、失望的冷色。
“我曾经也觉得生活特别无聊。每天要去上学、听课,之后放学、写作业,偶尔还要在每月的年级大榜张贴前担心自己的成绩。甚至后来担心这种情绪也变得很稀缺。每一天都是机械性的重复,直到……”
“直到什么?”姜绵侧着脸问。
“直到我喜欢上一个人,每天都在期待和她见面,是要见到她就觉得欢喜。从此之后,生活到处都是乐趣,因为她,生活变得特别生动、有趣。”
乔七七的眼睛太亮了。亮得姜绵心虚。
“你困不困?要不要回家休息?”
“啊?”乔七七显然没有料到姜绵这样快开口赶人。
灯光在乔七七的眼睛中蔓延,姜绵的一整颗心都像是被一双湿润的手握过,颤颤的、湿漉漉的。
她抬眼,轻微地咬咬唇,说的有些艰难,“还要我说什么?说我知道你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