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的儿女36:我不能这样死

姜绵躺在床上，乔七七帮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他搬了一个椅子就坐在这床的旁边。

　　“我就是扭脚，你这怎么像住院陪床似的？”

　　“你一个人在这，我放心不下。”

　　姜绵“啧”了一声，“乔七七，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这种话的？”

　　“哦，”乔七七波澜不惊，“这种话是哪种话？”

　　姜绵看见对方嘴角的笑容，她登时脸热，也不应答，扯扯被子翻身，“当我没说。我现在要休息了。”

　　“好，你好好休息。”

　　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姜绵抓狂。许是床太软，她竟然真的有了困意，这几天李老师找姜绵谈话，数学竞赛复赛在一个月后举行，姜绵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似乎有所动摇，老师千方百计地说服她，而后便是备考。试卷雪花一样洒下来，姜绵这几天忙着研究复赛题型，又被系统催促，确实没怎么好好休息。

　　意识沉沦，耳畔嗡扰。

　　“绵绵，今天你们学院院长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学院给咱们开了捐款渠道筹钱，等捐款到账，我们就能继续治病了。”

　　“谁要他发假慈悲？这根本就是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他们包庇那个人渣！我就是被那个人渣害的，你当学院是什么好东西？事情爆出来，他们第一时间就是拆掉了我们的实验室，这不是心虚这是什么？现在还想用钱来堵住我的嘴？捐款？！他们根本就是在糟践我！”

　　“姜绵！我和你妈都是穷人，我们没那个本事去跟人家斗！你现在这个样子，家里根本拿不出钱给你治病，你说你现在是被你导师害的，证据呢？凡是总是要讲个证据，你平白无故说是你导师做的，前几天我见过你导师，沈老师看起来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还给了咱五万块钱说是老师学生们给你筹的治病钱。一定是你自己做实验的时候没注意，你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就跟你讲过不要学医、不要学医，学医得念到博士，家里哪有那个闲钱供你？！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话报公费师范，现在早就分配到学校当老师了，哪里会有这种事！”

　　姜绵躺在病床上被自己父亲气得哽咽，“你现在反过来怨我？姜国庆，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我们实验室我已经是第四个得癌的学生了，检查报告里的病症都是一摸一样的，怎么就这么巧，两个博士、两个硕士脑子读了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了，四个人都不会好好做实验？我被害这样，你居然帮着别人？怎么，谁给你钱你就认谁当爹是不是？！你是不是还想着不治我了，拿着这些黑心钱去买房，去给我弟娶老婆？”

　　她见自己父亲扬起来的手掌、闪烁的眼神，她明了地笑了，“你原来真是这么想的。”

　　她从病床上坐起来朝自己的父亲飞扑过去，“你这个窝囊废，我告诉你！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可以不治我，可以看着我死，但是学院的钱你不能拿！你要是拿了就变成我胡搅蛮缠、颠倒黑白，学院关怀学生、仗义出手，我就算是死，我也要爬到学校的顶楼跳下去，我是清白的、我才是被害的！你不许拿那些脏钱来替我认错，你不许拿那些脏钱来污我的清白！”

　　姜绵患病本就虚弱，她能坐起来完全是家里不愿意让她住ICU反倒是在普通病房里保守治疗耗着这条命，当然也有耗着等学院送更多的钱过来平事的想法，甚至姜绵真死了，她父亲或许还会抱着她的骨灰去学校里好好闹一场。

　　这是多好的机会，这是多好的翻身的机会。高校每年的经费那么多，那个沈老师那么有钱，随便洒下一点都足够他们一家用一辈子。

　　一个本来就留不住的女儿，就算学医学出来一年又能挣多少钱，说不准翅膀硬了早就跑了，还哪里来得可能回报家里。

　　恶从胆边生，姜国庆反手握住姜绵的手臂，她生病这么久早就瘦得不成人形，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和一只小猫也没什么区别，他把姜绵扔回了病床上，顺带给了她一耳光。

　　“你怎么敢这么和你老子说话？要不是我，你就算死了，一分钱落不着还没人替你收尸。为了给你治病，我和你妈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已经全搭进去了，这病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妈妈在病床旁哭，扑过来抱住姜绵哭，泪水染湿了姜绵的病号服。

　　“绵绵，你这病真的搭再多钱都治不好了。你也是学医的，你也该知道，医生说就算再治也就是那几年，还不如……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这个病真的把妈快折腾死了。你听妈的话，你听妈的话……咱不治了。”

　　姜绵被母亲搂在怀里，像搂着一根烧火棍，她瘦得骨头都突出来了，脸色比身后的墙还要惨白，穿刺、化疗，她何尝不是快被折腾死了？

　　她可以死，可不能枉死，任由那个害她的人、助纣为虐帮忙遮掩的人还快活地活着。姜绵回过神来，眼睛像鱼一般盯着她的母亲，“妈，你有手有脚，那个窝囊废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你为什么不离婚？你为什么不跑？你要是想跑，我一定会帮你的，可你为什么不跑？”

　　“绵绵，我是为了你和你弟弟。”

　　“可你现在想要拿着我的卖命钱去给弟弟换房子，你不是为了我。可是弟弟对你也不好，他不想跟着你，只有我想跟着你，你为了他什么？为了让他幸福？你可以软弱、可以害怕，可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跑？你想继续跟着他们两个生活是你的事，我绝对不会回去。”

　　“我可以不活，但我不能这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