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枕万梦（四十八）从未听过故事的背面。

“既已叙完旧，便来罢。”武副掌门面上冷漠。

　　“教主夫人，您这一身的天魔功法，吾等不可不防。既要对付你，那便先饮下此酒——”

　　武则天的手里，是一个银脚杯，杯内琼浆泛着清透的光泽。但施离笙知晓，这绝不是一杯单纯的桃花醉。

　　她不禁在心里默默吐槽，此地，身处天魔城的废墟，武则天从何处变来的杯子和酒？这必定是现世开发组那些人的手笔，为了消除阿曜复活的任何可能，这些人已经顾不上逻辑。

　　施离笙接过杯子，离得很近的若琪看的格外清楚明白，忍不住惊呼出声：“施总！”

　　“放心好了，她不敢杀我。”施离笙对若琪眨了眨眼睛，“若我现在肉身死了，东方灵血还在体内，阿曜，永远不会真正意义上死去，他仍会有回来的一天。”

　　东方灵血，作为这个游戏设定中最大的超标bug，给阿曜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和祸患，但祸兮福所倚，同样带来了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

　　武则天他们，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命，而是一个孱弱的，毫无功力的她。这样，就可以趁她虚弱之际，放干她身上的东方灵血。

　　“这酒里——”少女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得自信又从容，“想必是软筋散。”喝了这杯酒，一炷香内，她都与凡人无异。

　　“你说的没错。施夷光，你究竟喝也不喝？若不喝，这女子可就没命了。”

　　若琪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说是名门正派，干出用无辜之人绑架威胁的事儿来——我看你们，比那个天魔教主更魔鬼！”

　　一通好骂，正派弟子纷纷垂首，若来真刀真枪的，他们委实打不过十层天魔功啊。

　　武则天面上挂不住：“妖言惑众。”

　　她一挥手，若琪的嘴就被堵上了，只能不住发出呜呜的挣扎。

　　“我是可以喝。”施离笙开口，眸光清澈淡然，“不过喝了这杯酒之后，就让刘姑娘回去罢。”

　　“方才明明说是魔血流失之后……”

　　“若你们在我放完血以后再反悔，那我可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武则天蹙眉：“我以法灵派副掌门的身份，同你保证，一切绝非虚言。”

施离笙望着她，眼神清凌凌地，是看破一切的了然，让武则天不禁心头一凛。

　　“昔年，四派拜云曜为盟主的时候，他们亦承诺过，无论江湖如何变换，绝不负盟主，可紫竹林里，也是这些人，用最锋利的刀剑和下作手段，逼他入了魔。一年前，四派同天魔教立定盟约，约定议和，天魔教交出武器，四派从此秋毫无犯。可不久以后，四派的兵马兵临朝影城下，无辜的朝影城民众被驱离家园，妻离子散，被正派将士们屠杀泄愤。”

“我相信这些种族灭绝之举，并非二位掌门授意，但也是获得了你们的纵容和默许。没有实力保障的承诺，不过是一纸空文。”

　　法灵派众人面面相觑，如今的江湖更新换代，云曜已是四派列为不能谈及的隐秘，记得云曜的弟子们早已老去。

而他们，年幼时只被教育，天魔教是四派不能化解的死敌，天魔教主东方曜是一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之人，一听议和，哪里放得下过往的仇恨？他们自诩正义之师，只想占据天魔教的每一寸土地，杀光每一个朝影城人，斩除天魔教主复活的每一分可能。

可这些人，从未听过故事的背面，今日，终于得以窥见一二。

　　历史是无法被抹去的。真相浮于人世，那曾造下的那些罪孽，便成了师出无名。

　　武副掌门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却愈发畏惧，从前发生的这些事，施离笙当时分明已不在此地，却知道的如此清晰，这怎么可能？

而且，施离笙说的是事实。真话，才往往如此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