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二)
魏无羡恨恨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江澄和聂怀桑沉默地看着,听着。
“其实这样说挺追求功利的,但我真的希望那些承我恩情的人,能够给予我相应的回馈,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帮了人还要被人卖。”
“他们还不如跟着金光善陷害我呢,也好过保持所谓的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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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带着温氏上了乱葬岗后,不是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他会注意江家的消息,会注意自己的风评,尤其是在从蓝湛那里得知江厌离要成婚的消息后,他渴盼回家的心思慢慢滋长壮大。
对于那些在射日之征中,曾与他同场作战,被他手下凶尸救过、保护过的家族弟子们,他在仔细回想后,就多了几分刻意的关注和打听。
彼时他身上有什么错吗?
救了温情一脉,打死了一些金氏弟子,就真的足以将他称为无恶不作、心思歹毒的邪道吗?
金光善为了在射日之征中摄取最大的利益,后期做了多少小动作,有意无意之下推了多少人进火坑,从来没有人关注这些。
江澄那时候一次次告诫魏无羡他们的身份已经不同了,直接代表江家的态度,魏无羡也听了,所以他不是不懂,是不喜,加上内心的不忿与狂傲,不愿在这上面约束自己。
就算没有携带佩剑又如何,就算没有端坐着笑脸相迎又如何,这些真的可以定性他的品格吗?
魏无羡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认为自己并没有到绝路。
当他待在乱葬岗听着外面纷杂的消息,在其中抽取自己的那部分时,惊愕地发现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
除了金氏那笔血仇,其他家族跟他没有任何实际上的仇怨,所以当他们为了利益跟随金光善打压自己时,魏无羡已经很愤怒了。
而那些曾在战场上控制着恐惧向他道谢,感恩他的凶尸缓解了战场压力、救下了不少族中子弟的家族,也没有一个出声的。
魏无羡只能一天天地等着,自我安慰着,同时也怨恨着,后悔着。
当初在战场上为什么要救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些恶心的小人,杀了所有人,这样江家就不会被孤立,江澄也不会那么无助,自己就不会离开莲花坞,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众人厌弃……
魏无羡缩在伏魔洞的石床上,一次次在心里咒骂,又自我反驳,怨气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愈发不好。
面对温氏人时,强撑着装作正常的模样,谈笑聊天,逗小孩,玩凶尸;见到江澄时,一边装作不在乎,一边在暗中将目光紧紧黏在江澄身上,想要将他拖进洞中锁起来,陪着自己。
所以在不夜天上,在江厌离死后,魏无羡是真的想要杀了所有人的。
仇视自己的、跟风辱骂的、沉默中立的,那么多家族,有哪个敢毫无顾忌、真正公道地说就是要铲除自己这个“魔头”?
魏无羡觉得没有,所以他大笑着、绝望着,合上了阴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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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说着说着就醉了,这幅身体并不是他年少时那具百杯不醉的身体,他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骂着,委屈着,伸手要去取新的酒壶。
江澄突然伸手抓住了他,魏无羡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阿澄,我要喝酒~!”
江澄指尖弹出一抹灵力,将那银制的酒壶打落桌下,他看着魏无羡拽住自己袖子一边擦脸一边叽哩咕噜地嘟囔,问道:“所以你也恨我吗?我承了你的恩情,却没有帮你出头。”
魏无羡闭着眼,枕在江澄膝盖上,蹭了又蹭,“阿澄我们是一家人啊,哪里要分得那么清,你吃我的,我吃你的,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且你很辛苦,我知道……都怪那些不要脸的人,跟我无亲无故的,拿了我的好处,还不还这份人情,一个个的都不要脸!虚伪!恶心!”
“阿澄,师弟……我真的好想回家……”
江澄死死咬着唇,颤抖着手擦去魏无羡脸上的泪珠,难以自抑地喘着气,压着内心的艰涩与委屈。
聂怀桑静静看着,听着,等到魏无羡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来,他才轻声开口:“江兄信了?赞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