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三）

“雾柔尚在孝期，宫中规矩森严，恐怕并不合适。不如让她住我那儿，也算是全了我与她的姐妹之情。”

见慎儿也想让雾柔陪她，窦漪房心中犹豫。时隔多年，她很想让雾柔陪在自己身边，可慎儿的思念并不比她少。

刘恒却好似看出了窦漪房心中的不舍，话语温和，却隐隐藏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这也无妨，为夫守孝本就是值得称赞之事，法外有情理，况且宫中有皇后护着，规矩上宽泛些并无不妥。”

窦漪房听到丈夫的话，心中欣喜，有了皇帝亲口下令，宫中无人敢拿雾柔的苦楚说事。

她想将最好的给雾柔，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在宫里的供养呢，慎儿的府邸虽也条件极好，到底还是差了些。

她看向慎儿，关切道：“你与吕国公琴瑟和鸣，武儿年幼，一家人关起门过日子和和美美，我怕雾柔去了不自在。反而在宫中，虽不如你那里温馨，却界限分明，不会让旁人轻易惊扰到她。”

慎儿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

雾柔怯怯拉住她的手，鼓起勇气打断了慎儿。

“没事的，慎儿姐姐。”雾柔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住宫里，不代表咱们就不见面了。姐姐若是想见我了，便来找我，或是我时常去看你，都时候你可别嫌弃我去的勤。”

窦漪房和聂慎儿两人的珍视让雾柔心里温暖极了，面对她们的不同意见，雾柔也不知该选哪个，生怕选了这个，便伤了另一个的心。

见刘恒开口，雾柔不想让慎儿瞒着违背圣旨的风险，君心难测，若是因为她的事情导致皇上动怒便不好了。

而窦漪房随后说的话更是触动了雾柔，她当然想每日陪在姐姐身边，可慎儿已经成家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打乱慎儿的生活。

若是在宫里还好些，单独住一处，并无大碍。

见状，慎儿也只好一再嘱咐，把雾柔当小孩儿似的，关照着不要单独外出、远离皇帝等之类的话语，雾柔一一认真听着，都记在心里。

“姐姐，我要与你同住吗？这会不会有些不合宫规，你千万别为了我引来旁人的非议。”

见到自己的住处安排，雾柔惊讶又担心，竟是与窦漪房同住。见她紧张，窦漪房摸了摸雾柔的脸，温声道：

“原本宫殿已安排好了，只是它如今还在修缮布置中，那些一般的装饰怎么能配得上你，当然要寻最好的才是。”

见雾柔依旧惴惴不安，窦漪房对她怜惜更重，那些迫害妹妹的族人都已被下狱，可妹妹还是极其缺乏安全感，怎能让她不心痛。

像对待易碎琉璃般，窦漪房从未有过如此温柔：“难道你不愿意留下多陪陪姐姐吗，是我还不够好，才让你不敢靠近姐姐…”

“不是的不是的，我很想留下来陪着姐姐的。”雾柔慌了，连连摇头，好骗单纯的模样，让窦漪房的心越发柔软。

“母后，母后，我要见漂亮的姨姨！”

漂亮精致的小女孩一跑进来，便扑向了窦漪房怀中，甜蜜蜜地撒娇。瞧见雾柔，馆陶眼睛一亮，抱住了雾柔的腰，闹得雾柔脸上一红。

这便是姐姐的女儿，果真可爱。雾柔红着脸摸了摸馆陶的头发，隐约感觉还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

她顺着目光的来源望去，是一位八九岁模样的少年。虽未长成，却已然可见日后风采。

他单薄笔直的身子远远站着，俊秀的脸上带着些阴郁，一双像极了父母的丹凤眼冷清，好似局外人般，孤寂冰冷。

见雾柔看向他，少年垂下眼眸，避开了她的目光。窦漪房见雾柔望向门口，这才发现少年的到来。

窦漪房眉头一皱，这孩子默不作声，来了也不知打招呼，与馆陶相比实在不招人疼。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还是笑着招手：“启儿，快过来，见过你姨母。”

刘启这才走过去，依旧低着头，余光中看到馆陶紧紧拉住雾柔的手，母亲也疼爱地看着馆陶撒娇，他身子一顿，针扎般，移开了视线。

头上忽然一重，轻轻的，很温柔的抚摸。陌生的香味，却并不令他反感。

刘启抬头，撞进了少女的笑容。她的目光温柔如水，淡淡的暖意。即便馆陶在一旁闹腾，她的目光也未被抢走。

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是母亲的妹妹，他的姨母。

馆陶很会撒娇，见雾柔与哥哥说话，立刻半拖半拉地扯住了雾柔的衣袖，怕弄伤了小女孩，雾柔只好跟着走，窦漪房也跟了上去。

馆陶很满意，向屋内欢快地跳，趁大人不注意，她回过头，示威性地看了哥哥一眼，随后再没回过头。

刘启站在原地，注视着她们的离去。他抿了抿唇，如从前一样，影子般，默默地跟在身后。

他独自走着，沉默的少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启儿，跟我们一起走吧。”

他的手突然被牵住，刘启茫然抬头，雾柔的额头还带着跑过来的汗珠，微微喘息着，朝着他笑。

馆陶的手被雾柔交给了窦漪房。

而她牵起了他的手。

刘启定定地看着她，沉默着，而后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