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尸身

盛云军赢了,但死了三个将军。

阮初远在倒下去的时候杀了最后一个洛州的兵,她看见那群懦夫拖着裴谨言的尸身落荒而逃。

“钱医士,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将军!”

钱医士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阮初远,他双手沾满了血焦急道:“她伤势太严重了,救不了啊!”

季桃跪下来哭着喊:“钱医士,我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将军!”

“啊这,季副将,老夫,老夫也无能为力啊!”钱医士看着满身伤痕的季桃:“季副将你还是快些处理你的伤吧!”

“将军,呜呜——”季桃从小跟着阮初远,感情深厚,若不是阮初远一直挡在她面前,她可能一上战场就死了,现在捡了一条命回来,可她的将军却重伤昏迷不醒。

阮初远睁开眼睛,季桃幸福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将军!你醒了?钱医士,将军醒了!”

她张了张嘴,看着季桃,摸了摸她温暖的脸,季桃的眼泪决堤一般直流,阮初远看着心疼。

“裴谨言的尸体身,被洛州带走了。”

“我的知礼死了。”眼泪从眼眶一路滑倒耳朵。

她用尽最后一口气说: “好好……活着。”

她说完就闭了眼,季桃呆滞了一下,然后嚎啕大哭:“将军——”

你好好活着,我呀,去找我的知礼去了。

常胜将军这一辈子,从未有过败绩,她只打胜仗。

长风带着人在战场上搜寻裴谨言的尸身。

“将军!将军!”长风不敢相信他的将军战死了,雪下得好大,好冷,他必须把将军带回去,不然他会冷的。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一个一个的找,手被划伤冻上,身上脸上全是肮脏的污血泥土。

“长副将,要不不找了,大帅他们早就已经找过了。”

“不行,将军说,要把他带回去,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

随行而来的士兵冻坏了,他们已经找了三个时辰了,这万千尸体,残残破破的,要想找回来难啊。

他们见劝不动,便回去了,只留下长风在大雪里找。

“将军,公子,你在那里,我怎么找不到?将军……”

他哭得眼泪都快干了,“怎么找不到?”

他到处翻找,一个一个的看,他怕将军被压在下面就一个一个挪开的找。

雪越下越大,好像在发泄一样,风卷着雪就像刀子一样一刀又一刀划在他的脸上。

他翻找的手突然顿住,他找到了将军的头盔,即使银白色被黑红色的血遮住,他还是一眼看出这是将军的头盔,他开始疯狂翻找:“马上,马上就能找到了,将军,你再等等长风,马上就能带您回去了。”

他果然翻到了,可是只有铠甲,没有人,他有些绝望:“为什么,没有人?铠甲,头盔都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

“长副将!大帅说啦!黎安将军的尸身被洛州带回去了!”来人骑着马大喊,这一句话犹如冷水泼在有信身上,他紧紧抱着铠甲:“被……带走了?”

“长副将!”

军营里乱作一团,秦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将士死伤惨重,去了三万五,回来就只有五千人,三万人,整整三万,洛州那边明明来了五万,报备的兵偏偏说是三万,现在他已经死了,头颅被悬挂在旗帜上,他是洛州细作。

医士倾尽全力才把秦年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天蒙蒙亮时,洛州来了使者。

“他说,‘议和’。”

秦年听了气得吐了一口老血,吓坏了一旁的医士:“大帅?保重身子阿大帅!”

秦年被纱布包着的手颤着指着外面:“议和?”他眼睛红了一圈:“他说,洛州议和?”

旁边坐着的将军都掩面落泪,秦年不可置信的看着来报的兵:“我三万将士,才战死不久,他就来求和?哈哈,我的三位大将!”秦年猛的锤了几下桌子:“他们刚刚战死!一个被刺中心口,到现在尸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一个被长枪,刺穿身体,至死都拿着我盛云的旗帜!一个刚刚重伤离去……啊啊,他现在来议和?他拿什么来赔我的三位大将,来赔我战死的兄弟!”

他情绪过激哇的又吐出一口血,李将军没有上战场,但他看见了墨辞均被运回来的尸身,痛彻心扉,今日三万将士的尸骨永远的被留在了那里,他乡克死,无法魂归故里。

“我们拒绝!等援兵来,我定要亲自取了那洛州皇帝的头颅祭奠我战死的兄弟!”

长风晕倒在尸山里,被送回来时被冻得奄奄一息,他的将军,永远回不来了,他们把他带回来,高烧时嘴里都是念着:“将军,将军。”

医士听了掩面哭泣,更尽心经历的把他救回来。

****

文清川身体总算好些,金元在霁山上陪着她,每日除了照顾她煎药就是和严子瞻斗嘴。

“严!子!瞻!”

“那耗子多可爱啊。”

“我想杀了你!”

“别呀!啊!”

听到严子瞻凄惨的叫声,文清川心下一紧,金元向来下手重,不会真把人给弄嘎了吧,她拢着狐裘进到药房。

“金元?严子瞻?”两人没了踪迹,只剩下烧的直冒烟的药壶,空气里的药草味,闻着就苦。

“小……小姐。”

一只手前面灶台伸了上来,文清川走过去看,两人躺在地上,金元被严子瞻压着,她脸上还有锅灰留下的五指印。

“那个,我闪着腰了。”

金元气呼呼的,但还是要给严子瞻揉腰,毕竟是她把人拌到扭到的。

“你们两个,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严子瞻趴着举手:“我是想好好相处来着,谁知道金元宝不领情。”

金元听了立马不高兴,手劲便大了些:“明明是你扔耗子来吓我的!”

“我!疼!错了姐!真错了!”

其实严子瞻的腰根本不严重,揉揉就好了,只是他想要借此让金元多几分愧疚,对他稍微好点罢了。

文清川摇头,喝了口热茶。

“有人吗?”

外面传来声音,金元立马出去看,文清川趴在窗口想要查看外面,可是刚好被梅树槐树挡住,她的目光被那娇艳的梅花吸引。

“你这株梅树长得真好。”

“那是,日日你的汤药滋养肯定长得好咯。”

“汤药?”文清川微微蹙眉,身上起碰了碰红色梅花,严子瞻自己反手揉了揉腰,拿起一旁的狐裘盖住:“你那些喝不下的都倒给它了。”

“哦,咳咳。”她咳嗽了两声,严子瞻抬头看她:“别趴了,受了风着了凉,你就收拾东西入住皇陵吧。”

文清川做了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感觉越来越差了?”

“你这身体真的,受不了你这么折腾。”

金元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她看着文清川,欲言又止。

“怎么了,何人前来?”文清川看着她,金元不敢和她对视:“小、小姐,是……长风副将。”

文清川拿茶杯的动作顿了顿,她垂眸,长风来了,那裴谨言也来了吧。

她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长风在外面等了会儿,最后抱着黑色匣子走了进去。

他进去时,所有的事他都猜到了,那些将军没有告诉他的。

他看着文清川,红了眼睛,郑重的跪了下去:“微臣长风,见过怀由陛下,陛下万安。”

文清川手里捏着杯子:“你起来吧。”她朝外面看了看,裴谨言没有来,她心里不禁有个不好的想法。

长风没有起来还是跪着,他直起了腰望着文清川将手中的黑匣子举了起来,他来之前想过许多他说话的语气,但还是忍不住的哽咽道:“将军他,战死了。”

文清川看着他有些呆滞,而后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眼泪掉了下去,她的手微微颤抖,喝了口茶,故作镇定道:“他……有什么话?”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哭腔,死死的咬住下唇。

长风举着黑匣子的手都在颤抖,他把匣子递给了金元,金元接过放到桌子上。

长风起身,他朝门外招了招手,有两个人抬着一件铠甲进来。

金元蹙着眉头,她很担心文清川,当她看到这件铠甲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文清川抹干净眼泪,抬头,看着那件她特意找人为裴谨言打造的铠甲,那上面的花纹还是她亲自设计的,银白色的铠甲被洗干净,看不出半点被污血浸染的样子,上面的划痕大大小小,有新有旧。

长风努力压制胸口的不适开口:“将军说,‘并非……谨言食言,而是为国捐躯赴国难,不得已……而为,今生今世……未能赎罪,只能等到下辈子。’”

文清川早已哭成泪人,泣不成声,她看着铠甲,始终不敢相信,裴谨言死了。

她尝试开口说话,可是胸口好疼好闷,就像大石头压着一样,连呼吸都困难,她摇头,望着长风使劲摇头。

“微臣虽然不知您和将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微臣听将军说过,裴谨言此生,唯爱文清川一人,您可以觉得这是他食言了,但是您完全不用质疑他对您的爱。”

“不……不……”文清川捂着心口,疼的直不起身子,她狼狈的抬着头盯着长风:“他不可能死,不可能的,你说他死了,那……尸身何在?”

长风低头,他紧紧咬住唇,因为抽泣身体抖动悲痛万分:“被……洛州带走了。

“为何?”

长风摇头,文清川冷笑一声,她不信,不信裴谨言真的死了。

“将军他,战死,是为国捐躯,乃是万千子民的英雄。”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