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几帧从前啊

永乐五年,朱棣亲征鞑靼胜利回归,并设“奴儿干都司”,把黑龙江中下游大片疆土正式纳入中国版图。同年,郑和第二次下西洋。

永乐六年,大明朝开始浚通大运河。

放眼中国大地,最浩大的工程莫过于长城和京杭大运河了。大运河起初是在隋朝,到永乐年间才开始算真正地畅通无阻,差不多完全承担起南粮北运的任务。总长三千余里,不但在运河史上,在整个中国史上都是一个重大事件。

永乐七年,独闇全国赈灾,经过一站是常州。

家乡苏州的赶散政策已基本消无,被朝廷公平对待,常州百姓对独闇有了另一番看法。但是长久居住寺庙,清灯苦佛,独闇的身心完全已是佛家生活,所以他总是喜欢穿一件黑色僧袍。

所以民间,逐个开始称他为“黑袍妖僧”、“黑衣宰相”。

常州赈灾完后,独闇去拜祭了山中的一座座坟墓,然后去了一趟妙智庵。

妙智庵还是荒芜,在深山中越发凄凄渺渺。独闇游走其中,某时刻踩到一块石板,他坐下,将石板抱在大腿上。

宽袖擦掉石板上的厚厚灰尘,捡了颗尖锐的小石子,沿着石板上的道道深邃,加深了刻录:今晚有星星。

下山后即下令,修葺妙智庵。

最后回了自己在常州的老家。

从他父母的那一辈算,这片老旧的四合院真真的是百年飘摇了。

独闇去书房,轻轻地擦掉墙壁上那张画像上的灰尘,然后手指关节触摸到画像中的微笑着的脸颊上,慢慢地、轻轻地、又深深地抚摸。他翩然一笑,热泪盈眶,又满目清明。

最后摘下卷起,置入怀中。

一路沿着熟悉的地方走,走到那棵歪七扭八的栗子树下时,独闇抬头望。

栗子树也是百年沧海了,枝干越来越歪,但是生命力顽强,枝头冒起了绿芽,只待果实迸发的模样。

独闇静静坐于树下,双手交握,低头屈背,是显得有些落寞和苍凉的老人。

一阵儿后,老人继续前行。高瘦的身躯有些佝偻,却是历尽沧桑后的超然之姿。

穿过崇野峻岭,到一山中河沟旁的茅草小筑前。

年迈的王宾躺在树皮编织的椅子上,冲着他微微笑。

独闇也笑,声音跟着岁月变老:“王宾啊。”

两人坐在一块儿,听着河水哗啦啦地清脆流动,慈眉善目,儒雅随和,笑意昭然,谈至夜黑。

“王宾……”

“王宾啊……”

这天,苍老的王宾在最亲密的朋友身边,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王宾有一弟子盛寅,即为松江时候好心收留他的郎中。王宾书有《吴中人物志》、《贫士传》、《明画录》、《广印人传》。

安葬完王宾,独闇继续励励前行。终极孤独是什么样的呢?不知道。或许这位瘦削的白须老人,越发佝偻的身形,又无惧无畏,道骨清风,给了一点点想象的画面吧。

数年后,北京初成,老人继续着一边辅助太子监国读书,一边奔波于南京和北京两地之间的生活,又到了北京城。

他看着设计的皇宫图纸,欣喜之心难以言表。紫禁城规划多年,终于要开始兴建了。

在北京的有一晚,下雪了。

老人游走在寿庆寺的双塔下。双塔边有一小片绿油,是他亲手种植的花草。雪花纷纷扬扬,压弯了某些小苗的腰。

老人盘腿坐在旁边,拈起雪花细看,也替那些小苗挡掉负担。

雪花一片一片,在他指间徜徉。随后仰头望天,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容易笑得一脸天真。

公元1418年,姚广孝在北京寿庆寺坐化(端坐而逝)。

公元2022年,北京东城区也是雪花纷扬。

某间本该是漆黑的屋子内,被四合院中的雪白透窗映进来一片亮色。

原本安安静静幽幽平平睡着了的女子,彷似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一下子午夜惊坐起。

悠悠的雪花纷飞,透过微开的窗户飘进来,落在她盖腿上的灰色被子上。

女子出神了几秒钟,随即手抓被子上,就穿着薄薄的白色吊带衫,赤脚就跑了出去。

“姚独闇!”

“姚独闇!”

身子旋在院子中,微微仰着点脑袋呼喊。片片雪白,和她的散乱黑发交叉飞舞。片片雪白,皆皆落入到她的脸颊、脖颈,还有两个清瘦的肩头上。

“姚独闇!”

“姚独闇!”

声音凄鸣,荡气回肠。她更是看不清眼前景象,天旋地转。

“姚独闇——”

没有回应,只有天地间的回音。余音绕梁,惊醒了屋梁中的另一个女人。

“施寻?施寻?”表姐披着外套出来,捏住施寻的两肩,瞬时感觉一股冰凉。

“你刚刚出院,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施寻反手把表姐的两个袖子抓紧,身子沉重得不停往下坠。

“姐姐,他不在了,他没有了,他死了,他死了!”

……

寿庆寺在北京长安街,离施寻的家不远,现如今已经是废墟一片。但是寺中的双塔还在,路过人流,和施寻家的后院,都可以看到它们历经岁月洗礼后仍是屹立不倒的模样。

施寻在后院坐到天亮,一直盯着隔了两条马路的双塔看。两个塔尖都被一夜大雪积累,亮闪闪。

施寻真说不出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就是在同一片土地,同一个区域,他在那里坐化了,她在这里活着,被封膜隔掉了六百年。

总是想起想起时,就是一汪泪海。心中思绪万千,瞬间又空茫一片。

面前桌子上,是一堆一穿回来在他墓塔拍的照片。

表姐在一旁见着,苦涩笑道:“这,这算什么?”

施寻在21世纪消失了几个小时,在那个时空呆了一年多,谈了一场恋爱,历了别人的一生,最后又心狠回来,这,这场相遇,这段感情,究竟算什么?

“姐姐……”施寻抽了张桌上纸巾,仰头盖在自己的两个眼睛上,纸巾瞬间湿润一片。

“上次我恨他,就骂他,诅咒他,我诅咒他断子绝孙。”泪涌动,纸不经用,她用两个手掌去按:“我,我怎么那么浑,我还诅咒他断子绝孙……”

“施寻。”表姐挨着坐下,她对那段历史不了解,问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