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不想看到你的眼神
朱棣回来，命人大摆宴席，庆祝渡江成功，离皇宫只有一步之遥。
施寻执戟站在门口，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将士们的爽朗笑声。朱棣曾给他们描绘的美妙画面，正在一步步实现，将士们全都醉意连篇，肆意疯狂。
有的在立豪言，有的在耍酒疯，整场下来，好不兴奋热闹。
然而朱棣今晚，发言却是少之又少，施寻有点奇怪，这跟以往朱棣时时刻刻都在调动军心的行为，可是不大符合。
某时刻，施寻好奇地朝里探了一眼。发现朱棣坐在最上方，只顾着闷闷地灌酒。酒越喝越多，到最后，他几乎是一句话都不再说。
施寻目光收回来，迎着夜风，心想今晚的朱棣，确实奇怪。
一阵儿后，将士们都醉醺醺地离去。一个个的擦过施寻的面庞，留下的全是浓烈酒气的味道。
施寻摸摸鼻子，再抬首，发现朱棣正紧紧地盯住她。
“燕王。”施寻立马将手中戟竖直，腰背也挺直。
朱棣没吭声，浑身沉重疲惫的样子朝施寻走近。
步调似压迫，一步一步踩在地上，都让施寻感觉听到的是沉重的咚一声，咚一声。随着朱棣的身子越来越近，施寻也发现朱棣今夜的眼睛里，竟然泛着湿湿的花，在火灯中一直闪烁。
“燕……”施寻确实奇怪，可还没唤全，眼前就是黑暗一片，一个大大的手掌，正蒙在她的两个眼睛上。
“燕王！”施寻紧急叫道，头朝后仰，避开那只手掌。
朱棣还是没吭声，眸中的湿湿的花还在闪，就那么闪着地盯着施寻看。
施寻正要问什么，突然那个手掌又上来，再次蒙住了她的双眼。
“不想看到你的眼神！”朱棣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听得施寻莫名其妙。
正想要再躲，朱棣却突然将头伏在她的肩膀上，一股浓烈的酒气将她紧紧笼罩。
朱棣的声音还是不对劲儿：“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吗？”
施寻眼前黑蒙蒙一片，可脑袋才开始动，后脑勺就被朱棣的另一手掌紧紧按住。然后，朱棣莫名地哭了。
“施寻，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自己吗？”
这还是施寻第一次见着朱棣这种无助脆弱的样子，心里吃惊，没有讲话。
朱棣又说：“今日看到了父皇的陵地，不由就想到了以前。施寻，帝王家，真的无情吗？”
“燕王，你，你喝醉了？”
“我对吗？”
“燕王？”施寻没想到朱棣会突然这个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就任由风在耳畔绕，和掺着男人时不时的，簌簌的哭泣声。
施寻是真的没想到，平日里只有进攻没有防守的朱棣，也有脆弱到这般样子的时候。
看来史书上写的没错，“不渡此江数年”，真的是朱棣处在最心殇的时刻。
一会儿后，施寻用力将朱棣推开：“燕王，你喝醉了！”
被这一推，朱棣清醒了一点。不由就又看到了，施寻那双对他从未有过温和的眼。
“呵呵。”朱棣苦笑，眼中湿润花花更显泛滥。稳稳身子，朝路口瞥一眼：“回去吧。”
施寻沉头一下，快速离开。
朱棣也回屋中，眯了一觉。
不知是何时辰，朱棣醒来。看一眼门外，还是黑压压一片，黑压压之中，闪着几束火把光亮。
朱棣捏捏鼻梁骨，还是感觉头重得很，他今夜当真是喝醉了。只是捏着捏着，他眼光突然呆滞，突地想起，醉酒之时，他在施寻肩膀哭泣……
“唉……”朱棣闷叹，有些懊恼，起身朝另一个房间走去。
施寻这头，屋内油灯摇曳，她坐在桌子旁，正杂乱无序地在纸上写着字。
突然听到房门声响，看到进来的人是朱棣，施寻一把抓起桌上的纸藏至背后，面色略显慌张。
“燕王，你，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朱棣走近，有点奇怪。他本意是想来看看施寻在做什么，毕竟醉酒之时，他对施寻的行为话语，有点反常。
可是施寻却是这副面容，朱棣不由狐疑。
施寻不吭声，目光在朱棣脸上躲闪着离开。朱棣瞥她一眼，扫到地上的废纸团，弯身去捡。
“燕王……”施寻紧急俯身下去拦，朱棣看她一眼，更加警疑，撩开她的手臂，一把捡起。
“燕王……”施寻心虚去抢，朱棣捏着纸团俩手臂抬着躲开她，打开，“金川门”三个字映入眼帘。
金川门为京师北门，面对大江，最为冲要，是本次“靖难”的最后一场战，更是决定朱棣是成神还是成鬼的战。
“金川门……”朱棣脸上逐渐变了色：“行军路线……”
字字关键要害，朱棣脸色越发难看，一把将纸团扔至地上，冲着施寻吼道：“你要干什么？”
“我……”
“你要通敌报信？给谁的？”
“……”
“说！！”
“不是……”施寻说不出，心虚地转过身想逃。
朱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正面来，怒目道：“你跟着本王进京干什么？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背后捅我一刀吗？手上的东西是什么？拿出来！”
刚写的纸施寻还藏在身后，她不给，朱棣去夺，随便几下就被夺了过去。
“方孝孺……朱允炆……你？”向来对施寻还算风度的朱棣此刻彻底怒了，手掌一把捏到施寻的下巴上，又心痛又气愤地说：“你在给他们报信？？”
“不，不是的……”施寻拗不过他的力气，干巴巴地仰着头，吐字有点困难。
“你知道金川门意味着什么吗？”
“知，知道。”
“知道你还写！！”朱棣完全怒了，目中皆是瘆人的光，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因为姚独闇，本王将你碎尸万断！”
说着捏在施寻下巴上的手掌使大力，迫使施寻的身子往后倒，施寻支开两手，边退步边摸索着身后可以依靠的地方。
手终于触碰到桌子边缘支撑，可是朱棣一步步逼迫上来，逼不得已她的身子就要往桌面倒，最后朱棣几乎是完全将她压在了桌子上。
身子相贴，脸面相对，四目相看，呼吸相冲。他捏着她的下巴，姿势极尽粗暴，也极尽妖媚。
“为什么？”朱棣眼睛在施寻脸上游离，隐忍着重音量，尽量调整自己放低声音说：“你明知道这是最为关键的金川门，为什么还要背叛我？到底为什么？？”
再隐忍，可还是藏不住目光中的恨！
朱棣恨、气、憋屈，自尊心也受到了打击。他喝醉了的时候，把心剥开了给施寻看，展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可是施寻，却还是背叛了他？
“你到底，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