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我恶毒地诅咒
在以往的史迹中，从没有灭十族之说，即便是像秦皇汉武那样又雄又暴的主，动辄三族就已然是骇人听闻的了。
纵观整个古代王朝，灭九族者也并不多，朱元璋灭胡惟庸算一个。那灭十族意味着什么呢？
即是除去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再把乡里邻居和门生算作一族，皆皆株连。
如此惨烈，着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方孝孺的气节感人，他受儒家正统思想的熏陶，极端忠于先皇，确有操守。但令人扼腕的是，方孝孺这副铮铮铁骨，偏偏遇上了敢于扭转乾坤，唯我独尊的朱棣。
朱棣容不得方孝孺对他如此地冒犯，况且方孝孺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刺中朱棣痛处，终究是酿成了这幕震惊后世的惨烈悲剧。
照样悲剧的还有齐泰黄子澄，还有一些既不愿降也不愿辞官隐退的大臣。朱棣一个不放，皆皆诛杀，严者三族，轻者全家。这时候的朱棣，可谓真的是心狠手辣。
一幕又一幕的惨烈急剧上演，史称“壬午殉难”。壬午殉难大臣共死一百二十四人，方孝孺十族八百七十三人。血腥现场，不可言状，惨不忍睹，空前绝后。
这时候的朱棣也无不是疯了，他刚刚登上皇位，就大开杀戮血洗南京，无不是疯了。
人心也惶惶，就见着南京城各大小街巷皆是燕军，兵器摩擦，士兵大吼，居民大叫，躲窜着就如亡国一般的惶恐悲哀。
朱棣其实也惶惶，络绎不绝的，滔天震地的哀嚎声，不断地钻进他的耳膜，就像一个又一个的梦靥，钻进他的身体里面，桎梏着他的身心。
那两天的南京，雨不间断，天都哭了。
“朱棣你受死吧！”宫中，奉天殿，朱棣坐在殿门口的台阶处发呆。突然一支长长的利剑插过来，他脖子被擦破了一点血，惊得他浑身一寒颤。
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好久好久了，这时被惊吓得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细雨淋湿了全身。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坐在这里干什么，看什么，想什么。
“你也想杀我吗？”朱棣倏地站起来，侧身躲过利剑，拇指摸一把脖子上的血迹看，气哼道：“这两天骂我咒我的人还不够吗，你也要算上一份？”
施寻懒得跟他多说，一剑没刺死，又刺第二剑。但朱棣有准备了，出手就抓在了剑中间。
施寻咧牙还想往前刺，朱棣抓着剑的手不松，在两股力量的抗衡中，很快就是滴滴鲜血往下掉。
“哼！”朱棣再一个用力，直接反手将剑扣到了地面上。
施寻跑上去捡，朱棣一脚踢开。
“把她抓起来！”朱棣的脸瞬间就黑得像泥潭，一股阴鸷拉下来。
旋即两个侍卫冲上，左右架住施寻的胳膊。
施寻蹬着腿大叫：“朱棣你个畜生，你泯灭人性，你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你就是个变态，你就是个变态！”
“变态？哼！”朱棣冷哼，手指头指上天，声音加大：“是他方孝孺自己不识好歹！他以为他能干什么？殉节了就能搅翻这天下吗！”
“那你用得着活剐他吗？士可杀不可辱你不知道吗？？？”施寻痛叫的声音冲破天际。
是，她知道，她知道，方孝孺的结局相当悲惨，她早就知道。
可是一开始她也没打算管啊，她真的纯纯的就是个实验品啊，有着自己的一点点小私心，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什么的啊。可是置身其中，身邻现场，亲眼见着先祖的身体被一片肉一片肉地剐下来，前所未闻的灭十族不说，还不准别人收尸，还要爆尸法场。就算方孝孺早晚一死，非死不可，他朱棣也不能一片一片地割他的肉，一刀一刀地去凌辱践踏他的尊严！
这件事情，说破天也是他朱棣错了！
“朱棣我告诉你，无论你给方孝孺泼多少污水，这件事情你也洗不白，你永远都洗不白！方孝孺他不是乱臣贼子，他不是为了万古流芳，他是一代大儒，中国的典范，他是一种魂！”
施寻踮脚嚎叫，手指头也是奋力指着天，声音沙得像是撕破了喉咙，连架住他的左右两个侍卫也受到了些许震撼。
侍卫也是人，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这两天的杀戮，南京城的恐慌，侍卫心里都有数。由此在这时候，押着施寻的两个手，便不自觉地松懈了一些。
“朱棣我告诉你，自他以后，中国就再也没有大儒了。你侮辱他，践踏他，你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是你心虚了，是你心虚了！你的残暴，反而更凸显了他的高贵！”
“住口！”朱棣暴喝，施寻的话，就跟方孝孺一样，又刺激到了他哪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你想死么？”朱棣步步踱近，阴狠着眼，面目压迫到施寻额顶上，重口气息喷下去：“给我杀了她！”
“住手！”俩侍卫正要听朱棣的命令再次将施寻抓捕，独闇紧急赶来，一声大喝。
“你要做什么，你嫌杀戮还不够多吗！”独闇一把将施寻拉到身边，情急之下，冲朱棣怒目道。
这两天的独闇无不是在两边奔波，一边奉劝朱棣，一边安抚施寻。可是他谁也阻止不了，刚刚一个不注意间，施寻就持剑砍进奉天殿了，便急急赶来。
朱棣怔了怔，万不敢想，他还有跟独闇走上对立的这一天。
“好啊，好啊！”朱棣哼哼唧唧痴笑，旋即拉黑脸，手指头指向独闇鼻梁，悲痛欲绝般：“姚独闇，是你鼓动我谋反的，这滔天罪孽，都是你赐予的！”
独闇重音对斥过去：“既然知道是罪孽了，那为什么还屠杀不停？”
朱棣顿了顿，愣了愣，目光移向施寻，又移向独闇，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反复看，反复看，瞪着眼悲凄道：“没有人理解我，再也没有人理解我了！”
“不会有人理解你的，因为你就是做错了！”施寻脱开独闇，恨眼冲朱棣：“朱棣，你杀人无数，满手是血，侮辱大儒，戕残忠魂，你将夜夜不得好梦，无数的冤魂都会来找你索命！你的这一生，都会活在恐惧之中。你的子孙后代，代代手足相残，不务皇政，统统短折而死！”
“有种你再说一次！”朱棣身躯倏地逼施寻面前，面目恐怖狰狞。
“施寻！”独闇紧急将施寻拉开。
“还有你，姚道衍！”施寻完全没所谓了，一股猛力将独闇推开：“你枉为出家人，佛门慈悲为怀，你却阴狠毒辣，挑动战争，煽动战火，我诅咒你众叛亲离，一生孤零，断子绝孙！”
绵绵密密的细雨中，施寻恨目逼着那两个男人。雨湿了她全身，泪湿了她全脸。她身子发抖，步履发颤，头发凌乱，像个疯婆子一样。
“要么你们今天就杀了我，要么我的诅咒就会全部灵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