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岳落马

“大人,府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吵着说要大人您亲自出面向朝廷请求发粮赈灾。大人您说这回呢我们应该怎么办啊?总不能真的…”

  擎州府衙内,一个身着官服的使吏,焦急的向正堂内端坐着的府尹大人方桓禀报此时府门外的情况。

  半个月后的一日清晨,擎州府衙门外果然聚集着不少百姓,情况正如苏慕寒所料想的一样,擎州半月内已有不下千人饿死,由于劳动力不足,擎州县内已有大片农田渐渐荒废,粮食无人收割,任由其腐烂在田中,供给京城的粮食一向都经府尹方桓之手押运入京,每年都有定量,眼见着今年收来的粮食远远不及定量,方桓这几日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急得焦头烂额。方桓急不为别的,就为他能保住这擎州府尹的位子。现在眼见着府衙外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渐渐失控,听了使吏的禀报方桓也是十分恼怒,他在想:这群乡巴佬也真是的,饿死了几个人就不种地了?好好的种地不就不会有人饿死了嘛!这下好了地没人种了,定量也交不上了,这消息不过近日便会传到京城,到时候自己这个府尹怕是做不成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方桓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一丝一毫,生怕被别人见了看了自己的笑话。

  眼下这形势总不能就这样放任着不管,当下蹙眉厉色道:

  “都急什么?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你们就这样惊慌,成何体统?”

  那使吏见这顿训斥来的冤枉,又辩道:

  “大人!这些人是没什么,关键是怕这时间一久了,只怕这事一旦传出去了,怕是不妥啊!”

  听到这话,方桓眉头更是一紧,虽然他说的也在理,但此时方桓的气却是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微愠道:

  “好了,好了。不过是些平头百姓,待会儿我去把他们打发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后你再去京城禀报陛下。”

  说着方桓正要往门外走,突然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的样子,转身又道:

  “哦,对了,去京城的时候,记得去找一趟刑部的严大人,去问问他该怎么办。”

  那使吏得令后只顾得连声应诺,说罢方桓便,拿起乌沙帽,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为了不让人们有所察觉,方桓还刻意从他那张阴的都可以挤出水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从正厅走到府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一众官员都被方桓今日这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要知道方桓平时可是不爱笑的,可是有百姓在府门口聚集闹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分明是要出事,可是为什么方桓还能笑的出来呢?让人想不明白他到底是糊涂了还是被吓疯了。

  等到方桓走到府门口时,只见得门口聚集着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更有些是拖家带口来府衙门口行乞。此时有人见方桓出来了,便大喊道:

  “乡亲们!方大人来了。”

  听了那人的一声大喊,不管是男女老少,竟都一起跪在地上,口中还不时苦苦哀求道:

  “方大人!方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吧!今年遭了灾荒,粮食颗粒无收,不仅定量交不上,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我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方桓见此觉得这些人并没有骗自己,今年擎州确实遭了灾荒,但又不是自己的问题,若是他们能多种些不就不至于灾荒时挨饿了嘛!这个时候倒是跑过来找自己,若是被传了出去,自己怕是要丢了这顶乌纱帽,到时候看谁还会救他们?

  方桓虽只是这样想着,但却未在面子上露出一丝一毫,只是收了笑容,故作同情道:

  “乡亲们,本官知道你们都遭了荒颗粒无收,此乃天灾人祸。本官正要去京城将此事禀报陛下,求陛下为大家发放救灾钱粮还望乡亲们再等待几日,这几日本府会为大家发些粮食,虽然不多但足够大家勉强挨过这些日子了,不知乡亲们觉得如此可好?”

  方桓说完,阶下百姓们皆面面相嘘,似是觉得方桓平时一副暴吏之态,平日里若有百姓有求于府衙,方桓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怎么此时倒是慈悲心肠了?

  方桓见他们有所犹疑,怕他们信不过自己,把事态扩大,于是吩咐管家派人把府中的所有粮食都拿了出来,发给了百姓们。

  看到此景,方桓觉得不如自己亲自前去京城,一来是怕手底下的人说不清楚,让陛下对自己徒生误会。二来还可以说是待罪之身,回京述职,估计陛下没准见擎州事态紧急,能让自己处理完毕后再另行决断,到时候陛下可能会见自己赈灾有功,将功赎罪。这三来也好借此机会离开这是非之地,好让自己静心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想到这里,方桓差人牵了辆马车来,马车一到,方桓则登上马车向京城方向去了。只丢下百姓和满府官吏们,官吏们奉方桓的命令给百姓们发粮食,看着他们眼睁睁的等着发粮食的神情实在可怜,官吏们又不甘心把所有粮食给了他们,但却又不想抗命,于是全都阴着个脸把粮食发给了百姓,在场的人又都不是傻子,见他们这样,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领了粮食后,只道了声谢便都各自走了。

  

  郢都宫城,在外宫通向宫城的甬道上,有一辆青棚马车急匆匆向宫门处驶去。随之而来的会是怎样的消息,现在谁都不得而知……

  深秋初冬的皇城中,花草树木渐渐萧瑟。午后阳光透过养元殿镂空的窗投射进殿内,铜制香炉内焚香青烟袅袅,那温暖的阳光轻轻,默默的照在一个身着黑色龙袍,鬓发斑白,卧于龙椅上,小憩的老者身上。那老者的面庞显得十分安详,像是沉浸在这初冬暖阳的沐浴中似的。此时的养元殿气氛十分安逸,楚文帝处理完了一日的政务,午膳后正卧在养元殿龙椅上午睡。

  突然,六宫督管明诚轻声走到楚文帝耳边,轻声道:

  “陛下,擎州府衙府尹方桓求见,您看……”

  听到明诚的话,楚文帝缓缓睁开眼睛,略略反应了一下道:

  “方桓?哼!他还有脸上京城来见朕!叫他进来吧!”

  “是。宣擎州府衙府尹方桓觐见。”

  之后楚文帝在明诚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略微伸展了一下,似是要摆脱疲惫。

  见楚文帝面带怒色,明诚也只是看见了全当没看见一样,什么话都没说。

  

  “臣,擎州府衙府尹方桓参见陛下。”

  方桓进殿行罢君臣大礼后,原本想着禀报擎州政务,可是楚文帝一直未出言让自己平身,因为怕触怒了皇帝陛下,所以一直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方桓,你还敢来见朕!”

  楚文帝本想先压下怒气,可是想想近来擎州被方桓搅的民不聊生,一时气上心头,对着方桓怒道。

  方桓登时心头一惊,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和手下的人一直是守口如瓶,没有放任何消息出去,今天的事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陛下耳朵中吧?为了不引起楚文帝更大的怒气,方桓仍是跪在地上,口中道:

  “陛下息怒,臣不知因何事而触怒陛下,还请陛下明示。”

  楚文帝听他这话更是气急,;怒呵道:

  “明示,你在擎州做出与匪帮勾连的污糟事,还敢让朕明示!你自己看!”

  说着把书案上的一张纸团成一团,扔在了方桓面前。

  方桓颤栗的打开了纸团,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自己与擎州匪帮交易钱粮的事,是一封万民书。

  方桓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候是谁交给陛下的?纵使心中再疑,此时也只顾着求饶保命了:

  “陛下,臣不知此事啊!定是有人构陷臣。陛下明鉴,臣冤枉啊!”

  楚文帝正欲开口再骂,突然一个小太监,禀报道:

  “启禀陛下,陵王殿下求见,说是知道陛下正在追查秦安泉的案子,说他可以证明,秦大人是冤枉的。”

  听了禀报,楚文帝转念思忖了一下,想来自己派陵王审理此案,自秦安泉蹊跷死后,陵王定尚未松懈,想来此次定是又有所发现。于是道:

  “叫他进来吧。”

  

  “儿臣参见父皇。”

  “文宣,你此来可是为了秦安泉的案子?”

  楚文帝忍下怒火,但语气还是不由自主的生硬问道。

  陵王自进殿时起,就看见了跪在一边的方桓,加上苏慕寒之前所说,想必是万民书已经送到了御前,而现在方桓已经到了京城,又有擅离职守之罪,故而引得楚文帝如此恼怒。

  陵王心中虽这样想,但也未敢多说什么,当下应答:

  “是。儿臣此来奉上擎州府尹方桓近年来与擎雳匪帮勾结的一应账目,请父皇过目。”

  听到账本一事,方桓顿时脸色煞白,他不知道账本是如何落到陵王手里的,但现在的情形已容不得他再细想,此时方桓看见楚文帝不时向自己射来的愤怒的目光,他默默低下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此时他的神情倒还算镇定,不过接下来的事才更加让他心惊。

  “父皇,不仅如此,方桓乃是刑部尚书严大人的内弟,儿臣入宫前特意赶去了一趟严府,得知严夫人方氏与方桓有书信联络,于是儿臣便将他们这几年来的书信要来,儿臣怕有所疏漏,还请父皇过目。”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沓略微泛黄的信笺,交给了楚文帝。

  楚文帝接过那一沓信笺,看见那上面写着方桓求严岳向陛下弹劾秦安泉,以此来保全他在擎州府衙的地位不倒。表面上是给姐姐的家书,可实际上方桓,严岳以此为幌子,暗中多为此事来来往往。

  听了陵王已去过严府,又取来了自己与严岳来往的书信为证,想来严岳多半已知晓此事,此事眼见要败露,那么严岳就未必肯为了保全自己向陛下求情。可若是严岳不知道,陛下也未必会信。

  

  “来人,诏严岳入宫!”

  “是。”

  看过信笺后,楚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带有怒意的冷笑道。

  內监得令后未敢耽搁,只道了声是后便出宫传旨。

  

  “见过严大人,奴才奉圣命诏大人入宫面圣。”

  “好,下官这便随公公进宫。”

  “如此甚好,严大人快随咱家来吧。”

  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陛下召见之急中不难看出定是有大事发生,莫非是方桓……严岳在进宫的路上不停的想着陛下在此时诏自己入宫到底意欲何为?多半是陛下为了方桓的事找自己,但是不管方桓的事是否败露了,不管方桓现在在哪,也不管他有没有供出自己,总之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时露出与此事有关或是刻意包庇方桓的蛛丝马迹,不然不仅保不住方桓,还有可能引火上身。

  

  进入养元殿后,严岳见方桓也跪在殿上,才知真的是方桓出了事,不由有些惊讶,但面上却未露出丝毫,仍是极为恭敬向楚文帝行礼道:

  “臣,严岳参见陛下。”

  见严岳进殿后,楚文帝冷眼看着严岳行罢君臣大礼后跪在原地,心中思忖,这方桓虽是严岳内弟,但也许他也就只是帮方桓当上一州知府,并未参与后续与匪帮勾连一事也未可知。

  想到这楚文帝,依旧冷着脸,未叫严岳平身,只是冷言道:

  “严岳,朕问你殿上的方桓你可认得?”

  “回陛下,臣认得,方桓此人乃是家妻之弟。”

  严岳故作镇定答道。

  “那么你的夫人这几年可与方桓有书信往来?”

  “回禀陛下,家妻这些年与方桓有书信来往,但这几年方桓的信多半是与臣的。”

  严岳知道陛下这样问定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若是欺君罔上定会性命不保。但即使自己如实承认也未必会免罪,若是自首也许陛下还会念在自己效忠多年,政绩不错的份上只是贬官可保性命。

  楚文帝见他承认了,便将那一沓信笺扔到他面前,严岳一见果然如此,心知此案已无翻盘的机会,官是保不住了,还是保命要紧,当下便道:

  “陛下,臣确实曾与方桓串谋与擎雳帮交易,事情败露后也的确陷害秦安泉,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楚文帝见严岳已承认与方桓串谋勾结匪帮,陷害秦安泉的事实,于是便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方桓,冷哼道:

  “哼!看来严岳也并未打算横下心来保你嘛!现在严岳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就算他想保你也未必做得到,方桓你本就死罪难逃,如今你倒是帮朕找出了这个幕后真凶。来人,将严岳,方桓二人革职打入天牢,方桓一事已是成事实,不必再审,三日后问斩。严岳包庇罪臣,欺君罔上,念其供认出于自首,抄没严府,三日后流放。”

  听到楚文帝说三日后问斩,方桓一时周身瘫软,跌坐在地上,不多时,方严二人便被拖出了殿外。

  要说来,这严岳还真的是极聪明之人,他知道自己已是死罪,若是拼死抵赖,不免又要加罪,倒是不如自首,主动承认案情,或许还能保命。现在虽判流放,但只要性命无伤,就还有转机。只是可惜了秦安泉含冤入狱,蒙冤屈死,如今方桓,严岳已然获罪,冤者冤情已申,已可安天下民心了。

  只可惜现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是苏慕寒提供的证据证明秦安泉有冤,是苏慕寒安插在擎州知府的眼线将账本拿出交给苏慕寒,也是苏慕寒将秦安泉从天牢中救出。

  只是现在的苏慕寒正在悄无声息的策划着另一次计划,至于这次计划将给大楚朝堂局势,天下百姓带来怎样的风暴或是影响,任何人都不得而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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