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明之浮生若梦—78
临近年关，腊月二十八，前门大街最后一个年集，天气晴好，凌云彻这日刚好休沐，茂倩就和他商量着带孩子出去逛逛，看看还有什么新鲜东西给家里置办些。
凌云彻吃了早饭，眼看着茂倩进进出出一时要带这，一时梳头换衣裳，半晌还不见好。自己心里吐槽还不敢有怨言，茂倩在外面和人合伙办了个做衣裳的作坊，雇了好些大姑娘小媳妇做活，年前分红，比他的月俸还多，如今腰杆子可硬气的很，动辄大小声，他还得顺着哄着来。
凌云彻带着孩子在屋里玩，三岁多的儿子说话吐字还是有些不清楚，还爱叽叽喳喳的和人说话，凌云彻附和着，好不容易等到茂倩收拾好出门，走到大门口了，茂倩又说要把头上新打的金钗换下来，怕年集上偷儿多。
“这钗带上好看，配衣裳也好，别换了”凌云彻如今也练就了一副夸人不走心，也让人瞧不出来的哄媳妇技能。
“好看，好，娘，好看”
茂倩眼看着儿子拍手夸赞，低头抻了下新做的玫红色绸袄，抬眼看着凌云彻怀里抱着的孩子，一家子的新衣都是她赚的银子，日子过得顺畅，心里美的不行。
凌云彻不出去鬼混，月俸都能攒下来，家里三口人开销也不大，茂倩也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还有了营生，两人也攒了些家底，去年还给家里添了一匹马，让人打了架马车，出行都比以前方便了不少。
还不到地方，马车就进不去了，有那左近的家里有地方的专门做起了给人看马车，骡子，驴车，行李的营生，凌云彻把车托付给人看着，交了十文钱，就抱着儿子带着茂倩往街面上去了。
街面上人多，茂倩提着篮子跟在凌云彻身边，还没到地方，儿子就指着那红艳艳的冰糖葫芦要的欢实，茂嫌弃那东西吃的到处都是，糊到新袄子上不好洗，不愿意买，凌云彻才不管那么多，直接伸手给儿子拿了一根，茂倩一边付钱一边嘟囔。
街上卖吃食的摊贩周围人最多，围着的孩子也多，有那穿的干净暖和的一看家境就不错的，也有那棉袄上都露出棉花，脸上黑呼呼不知抹了些什么的。
孩子什么都想要，凌云彻看儿子喜欢就买，正经东西没买呢，零嘴买了半篮子，眼看着茂倩要发火，赶忙给她嘴角塞了个糖，这下子茂倩倒羞红了脸，还在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呢，扭捏的捶了下丈夫。
各式杂货摊贩，有那读书人穿着长衫摆着桌子写对联的，红艳艳的纸张在萧瑟的冬日里格外显眼，桌子围满了人，有那想专门等在年跟前想要买点便宜肉菜的，一路走一路问价，嘟嘟囔囔和身边一起出门的的家人或是同伴，货比三家后才犹豫纠结的选定了。也有那买到便宜东西的高声和人分享。
街上今日最热闹的是卖肉的摊贩，有那手里宽裕的早早买过了，今日来买点活鸡活鱼，也有那专门等在年集跟前便宜好买二斤回去好过年。
茂倩看着有通州来的冻的硬邦邦的海鱼，今年手头宽裕就想着买些给年夜饭添点菜，眼看着儿子蹲在水盆边看鱼，和凌云彻商量着买了条大的。
两人买好东西往出走，茂倩抱着孩子一不小心和一个穿的灰扑扑的妇人撞在了一处，凌云彻赶忙扶着茂倩站稳，就见那妇人低头道歉，人多两人也不打算计较，正待要走，那妇人抬头竟是个熟人。
“惢心？”
“江夫人？”
凌云彻和茂倩惊讶不已，倒是惢心羞于见旧人，想着赶紧走人，倒被茂倩拉住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孩子呢”
惢心许久没被人这么关心过，被茂倩一问，眼圈都红了。
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茂倩才知道江与彬出事后，她婆婆死活要跟着儿子去宁古塔，说是孙子还小，让她在京城看孩子，直到收房子的人来，惢心才知道婆婆走前将家里的财货全拿走了，还变卖了家里的房子和田地。
江与彬和惢心都是外地人，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朋能投靠的，稍微知道点内情的，都躲了。惢心手里只有往日里积攒的一点私房，带着三个孩子，如今过得很是艰难。
凌云彻听闻惢心过得艰难，赶忙把钱袋掏出来给惢心，钱袋里有五两银子，省着点还能过三个月，茂倩眼神瞪着他都拦不住，偷着在背后拧了他好几把。
惢心红着眼不肯要，茂倩心里不悦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拆丈夫的台，嘴里大方的说是给孩子的，又从篮子里拿块刚刚买的猪肉给她，推让一番，惢心才拿着钱和肉回去了。
凌云彻听说江与彬出事后，去他家里看过，听说房子卖了一家子都走了，谁知竟是把惢心和孩子扔在了京城。如今见着惢心过得落魄，很是愤愤不平的替惢心抱不平，茂倩倒是先势利上了，他们成婚还是惢心和江与彬张罗的呢？
“你个糊涂虫，忘了她男人是犯什么事了，那可是宫围阴司啊，这才过去多久，谁知道还有人盯着没，你是好人我就没心肝了，知道她在哪住着，回头悄悄帮衬些就是了，哪能像你这么大剌剌的直接给钱的”茂倩在无人出悄声骂凌云彻，给他解释了一番。
茂倩心底恨不能离惢心远远的，她在宫里有些熟人，大致知道里面的内情，里面的阴司事她不想沾染，可成婚两年，凌云彻的脾气她也是大致摸清了的，不大上进也不是坏人，骨子里还带着有点侠气，见不得可怜人。
茂倩刚刚打听了惢心的住址，是个城南的大杂院，她回头让人悄悄去接济了，给她派些做衣裳的活计，也是一份营生，毕竟救急不救穷，有一门手艺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惢心的窘境，不止凌云彻和茂倩遇见了，还被进忠瞧见了，进忠对惢心如今境遇并不同情，占过皇后愉妃得势时的便宜，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进忠和雅若也出来玩了，惢心的事并不是秘密，她腿脚不好，在人群里也显眼，雅若听掌柜的说了她的事就心软，大人的罪过苦了孩子就可怜了，让铺子里的人悄悄送了些银子和棉布，棉花过去，给孩子裁两身冬衣。
进忠和雅若在一起后，雅若就替进忠操心起人情世故的事来了，她心细特意给进保和李玉在他的绸缎铺子里做了两身新冬衣，李玉的还算合适，进保的衣裳尺寸就差的多了，专门叫了他一起出来给他重新量尺寸，赶在除夕前就能做好，进保自己生活上粗糙，他个子高蟒袍绣衣难做，衣摆处短，倒还能凑合，常服穿着就不行了，他倒也不在意。
李玉最近很好说话，听说进保的衣裳不合适，就让他跟着休息一天出去逛，进保跟着两人吃了一路狗粮嫌牙酸，量完尺寸打了招呼就自己出去了，街上熙熙攘攘顺着人流走。
他喜好甜食，在卖糖果子的摊贩处停了下来，看着纸包里的果子不够数，心知这小老头的秤杆有问题，他也懒得计较，取了铜板就要就要付，却被人一把拦住了。
怎么会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