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芒

“为什么？为什么？”墨青云狂吼，“玥璃！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该死。”姜玥璃从眼神到表情到身体的每个细节，都在透露着她对顾声声疯狂的厌恶，“她该死！”

墨青云呆呆地注视着姜玥璃，从她的眼中看到深受刺激的绝望和疯狂。

他怔住。

心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鲜血溅到墨青云的手指上，他惨然地垂首——这是不是顾声声的血？

那点淡淡的红。

他望向顾声声，红肿的双眸，苍凉，无奈而又坚决。

那般的苦痛里有不容抗拒的坚持，坚持里又生出青烟般袅袅的沧桑。

那样的眼神，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孩子。

流血又流泪的命运，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女子。

墨青云的手明显一搐。

扑通一声。

他突然跪了下去。

堂堂墨丞山庄的庄主，英明一世。

别说软过膝盖，便是脖子也没软过的墨青云——突然就在尘埃里，对着姜玥璃重重地跪了下去。

“玥璃，放过她，她是无辜的……”墨青云脑海中一片空白，逐渐混上额头的青肿。

姜玥璃冷冷地看着他，眼底全是憎恨。

“她的唱词结束了，又轮到你了？”

墨青云怔怔地跪在地上。

顾声声静得像株经霜落叶，却始终笔直的树，冷得像泊覆雪结冰，却恒定如初的水。

“庄主。”顾声声的容色轻淡而哀戚，她轻声道，“不用跪了，都结束了。”

墨青云愕然。

漠然等待一个女子逼入绝路的死亡。

顾声声缓缓闭上眼。

如静水一泊，汇入死亡的源头。

转过首。

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猛地撞向棺木！

浮光横掠。

拉开一道瑰丽光幕。

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细长的白光流水般泻出。

刹那间。

棺材里带着一道朔风，突然呼啸而来。

很快裹挟住顾声声。

那力量似乎很软。

来得虽凶猛，势头却不强。

然而。

早已衰弱至极的顾声声根本经受不得任何外力，身体很快被推开。

黑红色的朔风将顾声声轻轻地卷落在地。

犹如柔软的触手，安抚她的遍体鳞伤。

顾声声的睫毛上忽地盈着一滴晶莹的泪。

她极力忍住，喃喃地凝视着棺木。

“姜宸，只差一点……你也想阻止我吗？”

周遭的荼靡花随风展开。

飘飘若举，宛如蝴蝶扑扇着阔大的翼，环绕着顾声声。

一圈又一圈。

姜玥璃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都愣着作甚？”

转瞬间。

众弟子皆提起刀，一步一步地靠近顾声声。

四周立时变得湿润沉重，凝成一片微白的雾气。

棺材之中。

冷芒乍闪。

如苍穹之上的烈火耀光。

极近的距离，极强的力道。

那道冷芒，将以常人无法避开的速度，攫取生命。

风声极厉。

杀气如锋。

让整个棺材发出鬼啸般的利音。

惊呼声炸起。

墨青云霍然站起。

姜玥璃也被这厉杀之势惊得一顿，手指磕在了空处。

靠近顾声声的弟子接二连三地惨叫，皆捂脸倒退。

只是半晌。

他们的指缝间有细细的血流下来。

这样凌厉凛冽。

短短一瞬，又陷入寂静。

一片静寂之中。

嚓的一声轻响，白芒穿过他们的肩骨。

就像方才他们用利刃刺穿了顾声声单薄的肩胛骨。

顾声声心中凛然。

硕大的血花，在他们的肩背后绽开。

他们的身形踉跄不稳，最终满身失血，跌倒在地。

“姜宸……”她的眼中晶莹一闪，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柔婉得没有任何生硬与抵触的棱角。

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

她逐渐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泽。

“是你吗？姜宸……”她唤道。

顾声声的脸色太过苍白，幽幽地注视着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姜宸。

棺材恢复了平静。

没有回音。

她痴痴地伫立。

仿佛很倦。

她不堪重负地侧首，双睫一低，缓缓地坠落。

坠落的那一刻。

门外的声音冷冽：“顾声声！你疯够了没有！”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你怎么来了……”顾声声强撑着睁开双眸，一字一字地缓声说道。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从鬼谷传来的悲切声。

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