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1)
谢袅是暗河谢家谢六六在东汉捡回来养的小女娃。
彼时谢六六正为自己完成了任务能离开东汉这处破落地而热泪盈眶,为了蹲到目标她都好久没吃顿好的了,天天啃干巴巴的饼子,饿是饿不了饱也谈不上,她要回北离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哼着小调牵着马走在林间小路上,谢六六想到即将打满酒的酒壶,美得心里直冒泡。人生第一等乐事,莫过于干完轻松的活计领到可观的赏金去买期盼已久的佳酿,月下躺在房顶上小酌,举杯共饮,世界,美了!
乡野小院外,篱笆绕着房屋,屋顶茅草搭成,极其简陋。房屋外设有简陋马厩,马厩边则是晾晒着稻草的草垛。一只邋遢野狗汪汪个不停,院外母鸡受惊蹦跳起来,发出咕咕鸡叫。
谢六六顺着声音看过去,院门大开,摆放艾草灰的箩筐被打翻在地,一名女童倒在箩筐旁,生死不知。
暗河只养杀手,既是杀手,那便算不得好人一流,谢六六自诩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许是这些日子东汉多雨,四下里潮湿,时日久了,把人的心都泡得容易软了。谢六六决定就去看一眼,死了的话她不管,还活着的话她可以搭把手把人挪个地儿,也算是给自己积个小德。
布置简单的居室内,黄泥敷粉墙壁。地上方形火炉炭火虚弱,屋内没有床架凳椅,木地板床占屋子三分之一。上铺一层被褥算是床具,几个小小圆形棉垫充当座椅,一张小小方几便算是桌子了。
谢六六抱着女童,委实有些难办。她刚刚探了这孩子的脉,出乎意料的是,这孩子虽瘦弱,根骨竟是不错,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只是女童如今像是遭受到虐待,家中贫寒,也不见大人生活的痕迹,穿的衣裳料子勉强入眼,腰间的玉佩却是不俗,估摸着是被人扔到此地自生自灭的,人现下饿得发烧,神志不清,再这么烧下去,就要没了。
遇事不决,就问天意。谢六六单手抱住女童,从怀中摸出枚铜币来,正面印着一柄桃花剑,背面印着一朵桃花,据说是青城山的那位道剑仙赵玉真特制的桃花币,谢濯从青城山给她搞到了一枚。
如果是桃花剑,就把人带走,如果是桃花,就留下饼子,看老天收不收这小姑娘的命了。
谢六六丢起了铜币,只见铜币在空中打了个圈,最后落到了谢六六的手心里,她一下子翻过手去扣上,瞥了一眼女童红彤彤的脸。
待出门挖野菜和药草回来的莲房归来,自家女公子早已不见了身影,地上只留下她的半边贴身玉佩。
莲房挎着的小篮子坠落在地:天塌了!
……
“……弱弱?什么破名字,一点儿都不好听,还挺晦气。”
“这玉佩被我一不小心磕掉了半边,说不定人家不叫弱弱呢?”
小少商醒来时,额上搭着块沾了水的手帕,她迷蒙着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间,格局构造是她完全没见过的模样。不远处坐着一男一女,女子见她醒了,走过来替她将手帕取下,又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我就说,灌了那么多药也该醒了。”
小少商后知后觉地发现嘴里尽是苦酸味,脸色苍白,抖着睫毛又皱着眉头,脸皱巴巴的,像捏皱的馒头,显然十分难受。
男子背着把大刀,微微俯身问她:“喂,小孩儿,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语气什么态度?”谢六六给了谢濯一拐子,笑眯眯道,“小姑娘,你发高热了,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吗?”
「无父无母无脸皮,丢人现眼程少商——」
一闪而逝的这句歌谣让小少商僵硬一瞬,接着又无所觉似的,迷茫地摇摇头。
“不记得了啊……”谢六六与谢濯对视一眼,“那姐姐问你,还记得这枚玉佩吗?”
小少商接过乳白色的半边玉佩,懵懂地用手圈了个圆形出来,她抬头看向谢六六。
谢六六有些心虚:“啊,这个,它原本确实是圆形的,就是被姐姐一不小心磕掉了一半。这个现在不重要……”
她拉过小少商的小手,指着玉佩上的字问:“弱弱,你是叫弱弱吗?”
小少商拧眉想了想,摇摇头。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小姑娘叫弱弱。”
“要我说,干脆重新起个名字。”谢濯将玉佩夺过,随手一扔,落到桌子上,打了个响指让小少商的目光转过来,“你可愿意留在这儿生活?若是不愿,我俩立刻把你送走。接手的人我都找好了,城里有户卖馒头的夫妻,老实巴交,膝下无儿无女……”
他七七八八说了一堆,谢六六从一开始你怎么这样的眼神盯着他,到后面被带偏嗑瓜子问他还知道哪家的八卦。
窗边落了只小鸟,圆滚滚的一团,啾啾啾地叫着,蹦了几蹦大抵是没发现没人喂它吃的,又无趣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小少商摸了摸嗓子,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鸟。”
“什么什么?”谢六六立刻将瓜子皮撒了谢濯一身转过来略兴奋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要留下来吗?”
小少商正准备咽下第二口唾沫润嗓子,眼前递了杯茶,是谢濯。
“喝吧,嗓子干的说不出话来了吧?”
在谢六六“想不到小濯子你这么细心”的背景音下,小少商小饮一口,清了清嗓子,声音虽细小却坚定。
“……嗯,我要留下来。”
小少商提供了个意向的niao的音,袅这个名是文化水平略高一筹的谢濯敲定的,毕竟谢六六这个名字不仅随意,而且没内涵。
“怎么就随意了?怎么就没内涵了?”谢六六怒敲他后脑勺,“六六大顺懂不懂啊你?”
在这一天,东汉的乡下庄子丢了个程少商,而谢袅在北离暗河获得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