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66)

  事情的一切按照他们所想的那般进展下去,上官浅因有嫌疑暂时收押徵宫地牢,宫远徵臭着脸打扫完密室把她接了进去,发上的小铃铛都灰蒙蒙的了。

  “你先在这儿呆几天,等我哥向长老们汇报完你的孤山派遗孤身份后,我自会来接你出去。”

  上官浅环顾密室一周,这里也和徵宫一般,长了棵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干粗壮,也不知它究竟在这偌大冷寂的室内生长多久了。

  宫远徵半天没等到她回话,没好气地转过身去,见她入迷般地凝视着那棵树,面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那是我娘去世那年,我爹种的。”

  上官浅的眸光一颤。

  少年走到一旁舀了水替树浇根,抚摸着树皮,拥了上去。

  “爹说,要是我们想娘了,就替这棵树浇浇水,娘会知道的。”

  枝头的树叶在此时哗哗作响,二人抬头望去,宫远徵面上含笑,像乖巧伏在父母膝下的儿郎。

  “看,他们知道我来了。”

  树下新草发的芽苗又直又绿,铺满根系处的那块土地,晨间的雨露还沾在这嫩叶上,微光折射,生出斑斓的彩色。

  “……在我没想起来记忆之前,我一直被点竹收作徒儿教导武功,后来跟了寒鸦柒做任务。等我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只能替他们找了处偏僻的竹林做了衣冠冢。”

  那时,竹坞与环山都被白雪覆盖,覆了雪的山中更加静谧,鸟啼虫鸣一时绝迹,只有竹林被厚雪压弯不堪重负的声响,偶有一两根翠竹弹起,将压在头顶的白雪掸飞。

  “我完成任务后总会偷偷地去祭拜他们。”

  宫远徵不说话了,面色微微凝重,无锋之人要完成的能是什么任务。

  “你放心。”上官浅望着树和树下的少年郎,就像望着过去的自己,眼角含泪,唇角扬起。

  “我自知罪孽深重,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血了,等一切事情都结束了,我会离开宫门,守着我父母的墓,了此残生。”

  ……

  宫子羽在禁闭室整整坐了一夜,天亮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等听到夫人醒来,这才带着宫紫商走进雾姬夫人的房间,正见雾姬夫人倚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神态虚弱,云为衫在她旁边伺候喝药。

  宫子羽走到床边,轻轻唤了声“姨娘”。他像儿时那样,坐到床边,抓住夫人手臂,一脸惭愧,“姨娘,你可醒了。唉,无名要袭击的对象其实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雾姬夫人却摇着头:“昨晚你不在才是万幸。我一把年纪了,去了也就去了,但你肩负着宫门的未来……”说着,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宫紫商关切道:“夫人不要激动,好在昨夜已经把无名抓起来了,正在审问,也算给夫人报仇了。”

  雾姬夫人有些错愕:“抓到无名了?”

  宫子羽沉吟一刹:“嫌疑最大的是上官浅,她已经被押入徵宫地牢了。”

  雾姬夫人一脸错愕,似乎难以相信,她抬头看了云为衫一眼,云为衫冲夫人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沉默中,门外响起脚步声,众人回头,见来人是宫尚角和宫远徵。

  宫尚角远远施了一礼,说:“听到夫人醒来,特前来看望。”

  宫远徵敷衍地拱拱手,头都不带低的。

  雾姬夫人回道:“有心了。”

  宫尚角问:“敢问夫人,昨夜的情形,可还记得?”

  云为衫说:“夫人刚醒,还不是很清醒——”

  宫远徵打断她:“清不清醒,我说了算。”他上前一步,挑衅一笑,“让开!”

  云为衫不再说话,退后两步。

  很出乎宫远徵的料想,宫子羽竟然没有维护云为衫,也没有冲他发火。宫尚角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宫子羽。

  宫远徵替她把了脉,冲宫尚角点点头,起身道:“夫人恢复的不错,此时此刻,清醒得很。”他睨了云为衫一眼。

  一夜静思,宫子羽不断反省,他再次感受到了宫尚角的冷静与决断,告诫自己保持头脑冷静,决不可轻易冲动。故而,他今天不但保持着克制,还问出了宫尚角想问的问题:“姨娘,昨夜的情形,你还记得吗?我也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雾姬夫人抬起眼睛,缓了缓:“前些天从外面送回了几张狐皮,晚上,我便想着拿去给子羽挑一挑,做一身大氅,结果子羽不在……刚才子羽和我说了,已经抓到了上官浅,没想到,她竟然是无名……”

  宫尚角斩钉截铁:“她不是无名。上官浅身上有孤山派的胎记。这个胎记乃孤山派血脉相承,他们的族谱中对此有清晰的记录。孤山派虽已灭门,但留下了相关卷宗存放在宫门内,我已经查阅核实过了……”

  众人诧异,雾姬夫人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宫子羽问:“那她为何深夜潜入羽宫,还刺伤了我姨娘?”

  宫尚角答:“上官浅说她白日里听到了我们的谈论,所以想来刺探一下雾姬夫人的虚实,看看夫人是不是无名。”

  宫子羽下意识不愿意顺着他话中的意思去思考,他只是沉默着,也望向了雾姬夫人。云为衫的手一紧。

  宫尚角拿出腰带里的软剑,摆在雾姬夫人面前。“这是雾姬夫人的腰带吗?”

  “是。”

  “你是被这把藏在腰带里的软剑所伤吗?”

  “是。”雾姬夫人说,“我到羽宫,发现墙上的血字,还未来得及叫人,上官浅就来了。她不由分说就向我动手,我只能抽出软剑迎敌。但我打不过她,被她夺走了软剑,刺中后背。”

  宫尚角笑了笑:“但上官浅说,她不敌夫人,是夫人自己故意撞到自己腰带中的软剑之上。”

  他顿了顿,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雾姬夫人:“白日里我刚刚怀疑雾姬夫人有可能是无名,夫人当天晚上就被无名刺杀,这一切,难道不是太巧合了吗?”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云为衫突然说:“其实这把软剑反倒可以证明雾姬夫人不是无名。”

  宫尚角身形一震,盯向云为衫:“什么意思?”

  “月长老的伤口既薄又窄,但这把剑的剑刃宽度明显超过了月长老伤口的宽度,所以,这并不是杀害月长老的武器。我想,无名没有理由杀人的时候故意更换不同的武器吧……”

  宫尚角沉默下来,他看着虚弱的雾姬夫人,又瞧瞧那把软剑。

  “你说得没错……只是,你是怎么知道月长老的伤口有多窄的呢?除非你对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的杀害月长老的凶器非常熟悉……”

  宫远徵侧过身子,和宫尚角一起看向云为衫,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云为衫脸色发青,但没再说话。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