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48)
角宫,没合紧的门缝里发出一阵闷哼。
宫远徵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哪怕云雀替他挡下了不少,也还是伤到了些许。他躺在床上,宫尚角在给他涂跌打药。他握着床边的柱子,药酒擦过瘀青处,他疼得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另一边的云雀,肩上背上更是瘀紫了一大片,硬接了金繁几招死手,留下了内伤。宫临徵替她上药包扎,小姑娘愣是一声不吭,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一旁的宫远徵憋着口气,忍得青筋暴起。
“疼就别忍着了,哥哥。”宫临徵让云雀乖乖坐着,收拾好干净的布条走到宫远徵身边,看透他碍于面子憋着不出声的本质,“云雀的痛觉神经还不敏感,自然不觉得痛,你就不一样了,疼还忍着啊?”
她伸出手指头,在宫远徵的伤处旁轻轻那么一戳,宫远徵疼得险些破功,龇牙咧嘴地回头瞪她。
宫远徵咬着牙:“区区绿玉侍怎么会如此厉害?”他一方面是疑惑,一方面怕哥哥妹妹笑话,“按他的实力,至少也是个黄玉侍!”
“我回头查一下金繁。”宫尚角涂好药,自觉退后,换宫临徵上前替他包扎。
宫远徵目光里带着探究与心虚:“云雀手里的医案是哪儿来的?你知道我们要利用这医案在宫子羽的身世上做文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宫尚角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目光凝重地转向门口。
门堪堪掩着,宫远徵闭上嘴巴,看向地面的缝隙,那里露出一个虚虚的影子,两人脸上均闪过一丝异常。
唯宫临徵面色不变,包扎好后拍了拍手,替宫远徵将衣服拉好:“进来吧,浅姐姐。”
门外庭院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静谧,日光大亮,房门打开,上官浅就站在门外。
宫尚角的眼神既冰冷又危险:“谁允许你出房间门的?”
“我哦。”宫临徵举手,迎上宫远徵一副不可置信的被背刺的表情,神情自若地开口,“你们要拿宫子羽的身世说事,我自然也要与我的盟友联手,以达成我的目的了。”
“你要做什么?”宫尚角声音一滞。
只因为宫临徵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医案,保管完善,毫无损毁之迹,可他心中却蓦地一沉。
“这是我让云雀提前收好的医案,另一本被金繁截走一半的,是我早已誊抄好的仿本。”她说着,将医案递到宫尚角面前,“既知雾姬夫人居心叵测,又怎能相信她走的每一步棋。”
宫尚角接过医案,医案的右下角,那里画着一片小小的花瓣。
“花自随水飘零去……”他喃喃出声,摩挲着手中的医案,猜到了真相却没有落泪也没有发怒,只是无声地弯下了脊背。
“哥?”宫远徵不解,担心地从塌上支起身子。
“这本医案从一开始就不是兰夫人的。”宫临徵一步跨上前,遮住了宫尚角难得脆弱的身影。
“怎么会?”宫远徵大惊失色,“明明是我从……”
“这本医案是我母亲怀着朗弟弟的时候,荆介大夫所写。”宫尚角声音暗哑,眼神沉下来,表情黯然。
“哥……”宫远徵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下意识望向宫临徵。
宫临徵睨了他一眼:我就会安慰人了?
她口嫌体正直地靠近宫尚角,他的头低垂着,双肩颤抖,显然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宫临徵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部,手指一遍遍轻轻滑过他的后脑。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伴着他,让他的痛苦在她的怀抱中得到一丝缓解。
宫尚角箍着她的腰,将头埋入她怀中。
宫远徵一边庆幸于宫临徵提前发觉陷阱挽回了泠夫人的医案,还能有效安慰宫尚角,一边又忽视不了自己心中的异样,总感觉妹妹与哥哥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还站在门口的上官浅:这门长得可真门啊,弟弟终究是弟弟,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宫尚角只允许自己示弱一小会儿,就又是那雷厉风行的角宫宫主了。
“接下来嘛,第一步,劳烦浅姐姐将另一半医案拿回来。”
上官浅颔首应下。
宫远徵不理解:“可那医案,先不提它是仿本,也不是兰夫人的医案啊?”
“既然雾姬夫人布好局了,我们岂有不应之理。”宫临徵想往前走几步装装高深莫测的样子,结果发现自己腰间的手还未放下,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第二步,借雾姬夫人之手替宫子羽正名,木已成舟,他的执刃之位得坐稳了,幕后之人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宫远徵一听这话,第一个炸了:“他也配?不过是个野种——”
宫临徵打断他的话:“哥哥,宫子羽的确是老执刃的亲生儿子。”
“可宫门里的人都说……”
“人人都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宫临徵让宫远徵仔细回想,“哥哥你当初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风声呢?可有考证?”
宫远徵一下子住了嘴,脑子本就聪明,一经点明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咬牙暗恨:“我是被当枪使了。”可他多年与宫子羽作对,心中仍有沟壑,面上忿忿不平。
宫临徵看向上官浅,上官浅福了福身子:“宫门对迎进来的新娘身体的检查十分严格,连药物都不能带进来,身体素质从内到外都有重重考核,宫子羽是兰夫人与他人之子一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流言蜚语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宫临徵眸色沉沉。
宫远徵想了想,脸色一变:“我记得,源头是羽宫的下人们说的闲话。”
“羽宫?是宫唤羽,亦或是老执刃的授意?”宫尚角沉思。
“若是宫唤羽,那他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是借这流言打压宫子羽,让他自卑自贱,养成纨绔性子,不具备与他争夺羽宫地位的条件;若是老执刃,那他散播谣言、不出手阻拦流言的意向无非是希望借舆论之力逼兰夫人低头妥协,以此征服一个自己爱得深沉却不爱自己的女人,又或者是,宫唤羽这么干了,他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究竟是因为他也是得利者,还是他对宫唤羽因为某种原因有很大的包容性呢?”宫临徵推测着。
知道宫唤羽非老执刃亲子的宫尚角一阵心惊,只觉得宫临徵已经隐隐接近了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