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生换命

「快啊！趁现在！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像要生生震破她的身体。

宋以枝强烈地想要保持清醒，但眼前一闪一现出了欲秋满是鲜血的脸。

于是，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了。

这本来就是她的命数，既然逃不了，那便坦然接受好了。

想到这里，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了，一切都再次清晰了起来。

她知道脑海里的那个人是谁了——是天命。

她的命运她必须走下去，一步也不能踏错。

所以一旦她生出了另样的想法，天命就会操控她的身体和意识，强制送她走上自己那条死亡的路。

宋以枝惨笑着，眼神四处寻找，想看看那个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人。

却看见海底里冲出了一条巨龙——

龙身比谢亭要大上许多，鳞片散发着漂亮的光，就像是黄昏时天空中飘散的一朵朵彩云，他的眼里闪耀着泪光，正冲向晏千景…

那是晏夙玉！

「不！」

她大喊一声，化作一缕流光也冲向了晏千景。

晏夙玉离晏千景越来越近了，却看见那缕流光与晏千景的身体碰撞在了一起。

「嘭——」

他动弹不得。

天地像是陷入了寂静，耳畔的风声、海浪碰撞和鸟儿清脆的叫声都消失了。

像是只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很久。

当他能动弹时，看见了那团飘散的黑雾，和一个在空中下落的身影。

他连忙飞了过去，耳畔的风声又响了起来，但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爱人。

还好，他冲过去稳稳接住了宋以枝。

他将她带到一处平地上，化成人形，连忙把她放进怀里。

她和欲秋一样，嘴里不停地咳血，晏夙玉手足无措擦着她不断涌出来的鲜血，糊了满手。

最开始，他茫然地看着宋以枝——她还有最后一口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颤抖地看向他。

直到宋以枝流出一滴滴夹杂着鲜血的泪来，他才忍不住发出声音爆哭起来。

看晏夙玉这样，她努力地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来安慰他。

但她张了张嘴，除了涌出更多的血来，再无其他。

她无助，他更加无助。

他只能抱着爱人痛哭，等待着爱人死去，他什么也做不了…

预言成真，无法逆转。

他越哭越崩溃，直到怀里的人变得冰冷，月光照在他的豆大的泪珠上。

他缓了缓，看着宋以枝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就像是在睡觉一样。

只是，她永远醒不过来了。

浪花拍打着海岸，海风灌入了他的耳朵。

「晏夙玉。」

晏夙玉的脑海里想起一句话：

「你知道金盏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那时的宋以枝只是仙门的大师姐，也是在这样一个月下，她教他【弦生】。

「是救济。」

那晚她这样回答着她自己的问题。

而现在，晏夙玉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是救济。」

他如梦初醒。

不就是以命换命吗，有什么不可以。

于是晏夙玉连忙江宋以枝妥帖放在地上，自己站了起来，尝试着催动【弦生】。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生死悠悠尔，一气聚散之！」

他念完法咒，身体里的神力源源不断朝着宋以枝涌去。

晏夙玉再次坐在了地上，将她拥进怀里，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想起那日乞巧节上掉出来的那根签、方才打斗时晏千景悄悄在他耳边说过一句话——

「你的爱人，活不了太久。」

他们都在提醒着晏夙玉，他和宋以枝相守不了多久。

甚至到最后，宋以枝都坦然接受了自己死亡，他却还是固执地想要救她。

晏夙玉笑了笑，看着她的脸庞。

他凑近她的耳边，用温柔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说完，他将头侧到一边，喷出一口血来。

晏夙玉感知到自己的生命体征在慢慢消散，只是依恋地摸了摸怀里人的脸。

渐渐地，她有了体温，手指也动了动。

他只要她要醒了，便催动起了自己的神芯，伸手将祂生生拔了出来。

随着神芯被取出，他额间的神纹也消失了。

接着，晏夙玉捏碎了自己的神芯。

这样的话，他就会灰飞烟灭，宋以枝也无法用【弦生】救自己。

也就是这一刻，宋以枝醒来了：

「不要！」

她第一眼便看见——他捏碎了自己的神芯。

但神芯消散在了空中，随着风飘向四面八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救了。

晏夙玉突然笑了，还好，他把宋以枝救回来了。

只是下一秒，他整个人便也化作了风，一瞬间便消散了。

她都没反应过来，他便消失了。

宋以枝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甚至都哭不出一滴泪来。

晏夙玉给她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人人都说，你是短命的月亮。」

「但人海那么嘈杂，只有你吹过的风灌进了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