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与恶

这便是宋以枝教给晏夙玉的第一课，教他怎么救人。

就像宋以枝救他一样。

她不厌其烦地画符念咒希望他能彻底领悟【弦生】。

她让金盏花一次次绽放着生机，少年不禁想起了她说过的金盏花的花语。

「救济。」

可是，她没有说，金盏花的花语还有「痛苦与悲哀」。

这像一个矛盾的个体。

痛苦又悲哀的一个人又该怎么去救济别人呢？

他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关心别人。

宋以枝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只告诉了他「救济」。

她不知道，「痛苦与悲哀」才是最适合他的。

晏夙玉想着，「救济」与自己毫不相干。

他不会去救济别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救济他。

脑海中她在瘴气林里向他走来的画面一闪而过。

「师弟，该你了。」

宋以枝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没有认真听。

晏夙玉收回思绪，凌空画符，以血为咒，只是这一次，他救活的是一盆野蔷薇。

它的花语是「自私」。

他弯了弯唇，看着盛放的野蔷薇。

宋以枝有些惊讶，却只是笑了笑，摸了摸野蔷薇红色的花瓣。

「野蔷薇的花语，是坚韧。」

晏夙玉顿时觉得她不可理喻，冷着脸开口道：

「师姐，我有些累了。」

她看着野蔷薇寸寸枯萎后，收回目光。

「最后一次，我做你学。」

宋以枝再次选择了昙花，弦生符在空中无火自燃。

她看着昙花在月下散发的一寸寸光芒，欣慰地笑了。

晏夙玉只想快点结束，便也选择了昙花。

第三次画符念咒时他十分敷衍，弦生符散去时，昙花隐隐有开放的迹象，却只亮了一瞬，接着比最初还要干枯。

宋以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就在晏夙玉以为她会让自己再来一次的时候。

她开口道：

「无事，想必师弟是累着了，所以这一次有些力不从心。先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们再练。」

晏夙玉没有说话，颔了颔首，目送宋以枝离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前浮现她让昙花一次次地开放的情景，像在洗涤他的心灵。

只可惜，当时的少年心里是一望无际的恶，他并不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只觉得荒谬。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那么傻去牺牲自己救别人呢？

也许她宋以枝是这样的人。

但他晏夙玉肯定不是。

从他被兄长抛弃，被整个母族抛弃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便只剩下了恶。

他从对兄长对母族的恨转变成了对整个世界的恨。

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算宋以枝救了他又怎么样，等到将来他要利用她的时候，他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从他睁眼看见不照仙宗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盘算着怎么灭了整个宗门。

因为，这群师兄师姐们见过他软弱的样子。

他们见过他的伤痕累累，所以宴夙玉想要杀了他们。

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他想自己足够坏了。

宋以枝真是可笑，居然教他怎么救人。

他永远都不可能用【弦生】的。

宋以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祝愿他就像祝愿其他师弟师妹一般，以后修炼顺利，前途一片光明。

她像神女，爱着自己的师弟师妹和整个宗门。

就算是毫不相干的人倒下了，只要她能救，她就一定会用【弦生】。

他们是不同的极端。

一个总能看见美好的一面。

一个却只能看见恶。

一个生来便是善。

另一个……

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