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回
“小心!”
玉轻沅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温释倾的腰身,带着他一转。衣摆纷飞,撩起一地白雪。
温释倾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他能够感受到两个人强劲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玉轻沅身上的温热。感受着四下的冷风从脸庞拂过,却因着玉轻沅的呼吸而变得温热亲人。
心跳蹦得更快,他都怀疑一会儿要跳出来。
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略一抬头,玉轻沅的脸近在迟尺。
玉轻沅略一低头,观望着温释倾,缓缓收起了方才的担心。双臂略一用力收紧,感受着温释倾在怀中淡淡的凉意。
长廊外面的雪花下得正是时候,洋洋洒洒的,随风飘摇。形成了一道自然的白幕,将两道身形围在其中。檐角的灯笼也随着舞动起来,连带着橘黄色的烛光更加朦胧。正是这种朦胧的模样,让长廊下的情谊染上了橘黄色,带上了无限的暧昧。
不需要去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只是顺从着心的呼唤,两个人越靠越近。
玉轻沅能感觉到温释倾身上的药香浓郁了几分,但还不够,他想要更多。
温释倾留恋这份温热,不断地靠近这份给予无限温暖之处。
“快点走,快点走。”
窸窸窣窣的小动静从一侧的花园里传出来,打碎了所有的暧昧。
温释倾猛然回神,看着近在迟尺的双唇脸上一热,慌忙推开了玉轻沅,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形,而后假装淡定得理着自己的衣袍。
玉轻沅看了看落空的双手,有些可惜地收回了目光,余光刚好瞥过花园里仓皇离开的几个小丫鬟。她们躬着身捂着嘴,脚底踩着大团的雪花,一看便知道是偷看了许久。
“啪!”
外面一声清脆的炮竹声响起,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雪景中来临。
“娘子,新年康健。”
“愿娘子,岁岁如春。”
“哟,这小嘴甜的,可是吃多了胶牙饧了?”
“我说方才一看少了大半,原是叫你偷嘴了!”
“哈哈哈,你瞧瞧,这脸还红了!”
还没到前厅,一阵阵的笑闹声便传了出来。一群小丫鬟簇拥着玉暖从小厅走了出来,玉暖身着宝相花纹长裙,头梳堕马髻,脸着梅花状,即便是与这些小丫鬟嬉闹,一举一动也透出优雅。
“阿郎来了,娘子等了你许久,怎么换个衣裳也要这么久。”
春伯一眼瞧见了身着夹袄的玉轻沅,上前几步挤开了这群嬉笑的小丫头。
小丫头们一见玉轻沅来了,纷纷退了几步,玉轻沅的习惯她们多少都明白。
玉暖一抬手,眼前空出了一条路,她款款走到了温释倾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
“可还合身?”
“劳动夫人,实在是心中有愧。”温释倾点了点头,有些无措。
玉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合身便好。你能愿意与这小子执手偕老,是我该谢你。”
“都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啊。”
一侧看热闹的老嬷嬷开了口,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不少小丫头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玉轻沅一拍手,嘿得一笑,“可不是!温兄,以后我的阿娘也是你的阿娘了。”
“这倒说得有理。”玉暖点了点头,有些期待得看向了温释倾。
温释倾更是无措,本来挺伶俐的一张嘴,偏偏在这时候失了灵。
好在玉暖不打算为难他,一抬胳膊将温释倾护在了身侧,对着起哄的老嬷嬷道,“你们这些人,可别把我的儿吓坏了。”
温释倾怔怔地抬头,望着眼前的袖子,有些恍惚。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阿娘会护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免受伤害。如今,玉暖竟真的将自己护在身后,哪怕只是几句玩笑话。
“娘子,门外的马车都准备好了。”门外的小厮跑了进来,吆喝了一声。
玉暖便一手拉着一个,“咱们这就走吧。”
“温兄,咱们走吧。”
玉轻沅冲着春昇几个人挥了挥手,跟着玉暖身后往门外去了。
温释倾本是疑惑要去哪里,但见玉暖满脸的喜悦,便噤了声,乖乖跟着上了马车。待马车停下,看到眼前的一幕,温释倾有些傻眼。
“这是?”
“是玉家的祠堂。”
玉轻沅不以为意地开口,拉着温释倾往前走去。
“祭祖的场合,我进去不合适吧?”
温释倾有些慌乱,摆了摆手就往马车走去。
“这种场合,嫂嫂却带了你来。看来,嫂嫂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连你这样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能忽悠了她。”
一张尖酸刻薄的脸就这样闯进了两个人的视线。
玉轻沅一瞪眼,挥着拳头冷声道,“别逼我在老祖宗面前揍你。”
“玉径。”温释倾担心他胡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玉轻沅便拉着温释倾往祠堂大门走去,玉临莫看着走远的玉轻沅气得直磨后槽牙,狠狠地瞪了一眼玉轻沅,不甘心地吐了口唾沫,跺了跺脚,这才往祠堂走。
一行人按照主家和分家分别列位站好,祭祖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钟声萦绕在耳边,檀香荡漾在鼻间。
一排排整齐的牌位让整间祠堂变得肃穆庄严起来。
毕竟是一件大事,玉临莫就算是再怎么不忿,也只能把这口气憋在肚子里。
祭拜进行到了丑时末,一群人才出了祠堂,只是还走不得,得与这些分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聊些有的没的。时间久了,便干脆把祠堂一侧的小别院买了下来,一行人祭拜完就进了隔壁的小别院。
“温兄,坐这边。”
玉暖带着玉轻沅和温释倾坐在了中间的一桌,其他几家分别按照年纪长幼分坐各处。
院子顶部搭了棚子,正好挡住了漫天大雪。各处设置了屏风,挡住了外面的寒气,又有多个火炉分设各处,暖意让整个院子宛如春季。
刚坐下没多久,玉临莫就拉着他的夫人来到了主桌。
“又一年过去了,嫂嫂一个人拉扯着我这侄儿长大,又把玉家打理得井然有序,也是十分不容易。这杯酒,我敬嫂嫂。”
玉临莫说着就举杯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把酒杯一倒,以证明自己说到做到。
玉暖淡淡地应了一声,把手边的酒盏举了起来,轻抿一口放在了桌边。
玉临莫把空酒杯递给了他的夫人,扫了一眼温释倾,双眼一眯,“嫂嫂一向明辨事理,怎的今日就犯了迷糊。这可是玉家的祭祖仪式,那些个外人凭什么站在主位上祭拜玉家的祖先。”
他特意咬紧了“玉家”这个词,不满的眼神直直地打在温释倾身上。
温释倾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一盘糕点。
玉轻沅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没说什么,玉暖先开了口。
“这孩子是玉径的夫君,也算是堂堂正正的玉家人,如何进不得玉家的祠堂?”玉暖站起了身,提高了声音。
“今日大家伙儿都在,我便直截了当地把此事挑明了说开了。谁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来找我,可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谁若是私底下刻意为难他们,那别怪我玉暖不客气。”
玉暖将手里的酒盏往桌子上轻轻一放,酒盏就在落桌的一瞬间碎成了几瓣。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本没什么,但加上那粉碎的酒盏,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座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纷纷看向了主桌的方向。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玉暖便道,“温家郎君与我儿玉径两情相悦,二人相伴良久,我有意让温家郎君与玉径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共白头。”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静寂。
温释倾也惊讶地看向了玉暖,他想过玉暖会接受他和玉轻沅的感情,但没有想过玉暖会让玉轻沅这一辈子只有他一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反对!”
静寂过后,各式各样的声音有了发挥的空间。
“玉暖你简直是胡闹!玉径是我玉家主家唯一的子嗣,你让他娶一个,娶一个男子,那玉家以后该怎么办!”
开口的,是玉家的一个长辈,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上的白胡子都跟着翘了起来。
有老长辈带头,反对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老四玉凌也站了起来,“嫂嫂,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玉径年纪还小,说不定是一时的兴致,若是他……”
“我已经不小了。”玉轻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已经二十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今日之举,我断不会后悔!”
玉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玉径,你这样会毁了玉家的。”
“我当初主管玉家,诸位叔伯不认可的也不在少数。可现在,玉家也没有毁在我手上。”玉暖按下了玉轻沅,直直地看向那位出声的长辈,“我相信我玉暖的眼光不会差,我也相信,我很了解我的儿子。今日之言辞,亦是我斟酌之后的举动。诸位放心,玉家不会毁在玉径手里,而是会在他的手里,越来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