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回
“陛下!陛下!”
一声惨叫从宫中传出,接踵而来就是手忙脚乱的太医。
无论是做什么的,全部站在宫道两侧,脸色凝重,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又一位太医脚步匆忙地出了寝殿,水月伏跪在一侧,嘴里不住地祈祷着。
“小心些!”
“陛下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你们几个莫要哭哭啼啼扰了陛下清净。”
“出了什么事!不是让你们照看好陛下吗?”
还没等内殿的侍女出门,烛懋就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进了殿门。
“怎么都哑巴了!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太医颤颤巍巍地上前,“回相公,陛下现今已无大碍。”
“那就让这群木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杵在那里丢人现眼!”
“奴才这就去。”
一个宦官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内殿。
烛懋径直进了内殿,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见小皇帝呼吸渐渐平稳,这才拂袖离开。
走到外面瞧见了伏在地上的水月,脚步跟着一顿。
水月见烛懋停在自己跟前,心中咯噔一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我没记错,你是先太后身边的人吧。”
水月直起了身子应了一声,心中琢磨起烛懋的打算。
“那就好好遵守先太后的嘱咐,看好了陛下。”
烛懋说完就离开了。
水月却觉得后背冷汗津津,擦了一把额头,望了一眼烛懋离开的背影,又瞧了一眼内殿的帘子,不免又多了些忧愁。
听到小皇帝已经无碍,太医们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室内一片安静。
水月缓缓起身,走到了床边。隔着帘子,望着那张瘦削又狼狈的脸,百感交集。
昨天夜里,小皇帝还坐在那边,拉着她的衣袖满脸泪痕。
“水月,若是大聿在我手里没了,我是不是就会成为一个昏君?”
水月摇了摇头,“陛下怎么会是昏君呢。”他只是无力回天罢了。
朝中大权早已不在他的手中,即便他有心打理朝政,也是无能为力。之前有太后在,好歹还有人出出主意。如今太后不在,小皇帝一个人无依无靠,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受人白眼。
“这皇位,只怕是就要易主了。你们快些收拾好了,找机会就逃出这皇宫吧。”
小皇帝擦了擦眼泪,强打起精神坐在了床边。
“陛下,若那老贼真要取代你,我们一定会誓死保护你的安危。”
这几日风声紧,可她也能从中窥探到什么。
烛懋让小皇帝称病不起,小皇帝连早朝都不必再去了,朝堂之事,他什么也不知道。
“陛下,你莫不是忘了,还有方少卿呢。她一定会想办法就你的。”
“她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大理寺那么多兵马都已经被烛懋杀死了。就连王寺卿也……”说到这儿,小皇帝拳头一紧,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都怨我,是我没用,连自己的臣子都保护不好。阿娘没说错,我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皇帝。”
小皇帝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王寺卿死去的那一幕他永远都忘不掉。
水月知道小皇帝内心的苦闷,将他揽在了怀里,轻声安慰着他,“陛下,陛下!这事怨不得你。你也不必自责。”
“若是我死了,若是我把这皇位让给他,他会不会放过方少卿?他会不会放过你们?”
小皇帝红着眼眶看向水月,眸子里是说不出的挣扎。
水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仔细地安抚他的情绪。
却不想今日一大早,小皇帝竟然选择自缢。
“陛下,你若是没了,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凝视着帘子后面的脸庞,水月低喃着开口。
自打踏入宫墙内,就是进了一座无形的牢笼里。要么依仗着自己的姿色混一个妃子,要么就安安稳稳地做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女,将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封锁在不见天日的牢笼。
提心吊胆十几年,她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为的不过是安然无恙的回家。可如今,连这最微弱的愿望都成了奢侈的幻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看向小皇帝的眸光,双眸中的柔情不再,逐渐被一种狠厉取代。
黑暗是这里最普遍的景色,黑市,名副其实。
方京墨靠在围栏前,望着这片隐藏在阴暗中的一角。
“娘子,出事了。”
还未到门口,那凝重的呼吸声,就让方京墨察觉到了什么。心中莫名地一紧,快走两步来到了门边。
“娘子,宫里出事了。”
方京墨眉心一紧,示意她慢些讲。
“宫里的眼线刚来了消息,陛下今日凌晨险些自缢。幸好水月发现及时,现在陛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又是烛懋。”
这消息倒也没有坏的完全,方京墨又松了口气,只是,这件事之后小皇帝的寝殿四周必定会有许多烛懋安排的人手。
“有消息说,钱庄主昨日进了京,是坐着马车来的,那马车内似乎还有一个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方京墨挥了挥手,又坐在了围栏边。钱宿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京城,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
想不出什么头绪,方京墨只好暂时放弃,留着第二日去陈十七他们住的地方打探下消息。
昔归与天涯去京城内置办日常用品,恰好路过了胖老板的饭馆。略坐了一会儿,就听说了小皇帝自缢的消息。两个人也不再多停留,买了些鱼和蔬菜就往住处赶去。
“小皇帝也是可怜,本来该是个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纪。”
陈十七轻叹一声,对小皇帝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
天涯盘算了一下,万星落在小皇帝这个年纪早就懂事了,不但懂事了,还会挨鞭子试毒了,因此并不觉得小皇帝的遭遇有什么。
“他也不为我们想想,拼死拼活想要救他,他却想着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
“生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
万星落不在乎地摆摆手,转着手里的匕首玩得正欢。
另一侧万星淼正兴冲冲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昨日喝下解药她就觉得困意来袭,睡了整整一夜,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此时只觉得身上一阵清爽,有用不完的力气。
“小皇帝这一闹,烛懋只怕也会加紧动作了。”
温释倾缓缓开口,看向了对面的万星落。
万星落向上一扔,抬手抓住了阿渊。
“昨日的提议,少卿意下如何?”
方京墨看了一眼陈十七满脸的期待,无奈地点了点头。
“既然少卿应下了,我们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万星落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我们护送月楼主去琅玕城。”玉轻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抬手就搭在了温释倾的肩头。
“我带人去探察烛懋藏兵马的地方。”万星落的带人,自然包括天涯和白榆了。
“那我呢?”万星淼落在了万星落身边,斜了他一眼。
“你的内力都还没完全恢复,还想去哪里?”
万星落晃了晃头,口里的语气充满了欠揍的味道。
万星淼没忍住,当即给了他一拳。
“老娘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内力。”
“我这就写信让表兄他们提前与莱州官员做好准备。”
陈十七说着就往房间里去了,方京墨跟着她进了屋,坐在一侧看着她认真地写信。
“怎么是这样的表情?以我现在的实力,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陈十七一抬眸就捕捉到了方京墨略显忧愁的目光。
方京墨摇了摇头,“韩让是怎么与你说的?可有说过为何不肯出山?”
陈十七将信纸抖了一下,招来了一只小白鸽。
“我也想不明白。一开始是他让我去报仇的,可现在,他又不肯出山了。”
说起这个,陈十七也有些纳闷。抬手送走了信鸽,坐在了方京墨身边。
拉过了她的手,玩弄着她的手指。用心保养过的手指,握在手里不只赏心悦目也满是舒适。
“现在整个江湖都在盯着你,护送路上千万不要跟我分开。”
方京墨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搭在了陈十七的手上。从京城到莱州路途遥远,且路上有许多山岭,即便是有黑骑开道,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安全到达。
可放任陈十七跟着万星落,她又不放心。再三思索,还是决定把陈十七绑在自己身边。
“你放心,我一定天天黏着你。黏到你嫌我厌烦。”
陈十七转身抱住了方京墨,她明白,这几日的方京墨并不见得好过,又要安排好京城的事宜,还要处理黑市的事情。
“不然你也休息几日,总是这么累,我都心疼了。”
陈十七蹭了蹭方京墨的胳膊,方京墨脸上当即有了笑容。
能够有个值得信任的人一起走,再长再远的路,她都能一直走下去。
“这么大的人了,还学着小时候撒娇。”
虽是这般说,方京墨还是揉了揉陈十七的头。不得不承认,她很享受此刻熟悉的互动。
“这不是你给我的特权吗?”陈十七回之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