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回
燕儿闭了闭眼，狠了狠心，手里的瓷片高高扬起，狠狠落下，最终还是停在了衣领处。
眼泪一滴一滴砸了下来，她的眼眶红了。凝视着前方不动声色的方京墨，她的胸口上下浮动着。
“啊——我试过了！我试过了的，娘子。我学着春儿唱歌，学着夏莹弹琵琶，也学着莺儿的模样伺候你，可是我做不好做不到，怎么都不如她们！”
燕儿甩开了手里的瓷片，伏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嘶喊着。希求如此做法，能博得方京墨的同情。
可她始终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搅动着手边的茶沫。
方京墨早就料到了这些。燕儿是与莺儿一同进来的，她在注意莺儿的同时也注意着燕儿。两个人初来乍到，都十分生疏，虽然什么都不会，但莺儿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淳朴。倒是燕儿，总是心思不稳。
本来，她想趁莺儿离开培养一下燕儿，却不想她却低三下四地去讨好烛豪。实在是让她心寒。
再看看此时的她，在这一年了，有用的本事没学到一点儿，反倒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让她学了透彻。只可惜，这些对她没有用。
燕儿终是拿了自己的月钱离开了，带着懊悔与委屈。
楼内依旧有许多小丫头迎来送往，达官贵人依旧络绎不绝，人来人往，依旧如往日一样热闹。
“看你一脸喜色，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知我者，少卿是也！”陈十七笑着搂住了方京墨的脖子，低声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
方京墨轻笑着摇摇头，“果然是天下第一的书生，早就有了后路。”
“多亏了这条小道，才让外公的尸骨得以回归故土。”说起这个，陈十七还是难免自责，毕竟，若不是因为自己，秦霄根本不会插手这等事情，也就不必与烛懋交手，更不会为了救他们丧尸山谷。
“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抓住机会杀了烛懋那反贼，为老家主和其他死去的无辜之人报仇，才是上策。”
方京墨知道她的性格秉性，拍了拍她的肩膀，拖过了一侧的点心，“尝尝这些。”
陈十七笑了笑，配合地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开来，回味无穷。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一连吃了几口，这才继续开口。
“只是，那条小路十分拥挤，进一两个人不成问题，可想要把大批的火药运进去，并不容易。还要悄无声息的，就更难了。”
陈十七随意地倚在了床边，抿了一口茶盏，又捻了一块糕点。
瞧着她愈发肆意的坐姿，方京墨轻笑着坐在了一边。
“这种爽口些，你试试。”见她吃得香甜，方京墨又取了两块。
陈十七毫不客气地丢进嘴里，回味了一下，又吃了一口茶。
“这里的糕点真不错。”
“你若是喜欢，回去也带上一些。”方京墨又拿了几块，还帮她把茶水倒好了。
“不用。”陈十七摆了摆手，拿起茶水灌了下去，“等结束了，把这厨子一起带走。”
陈十七说着就摇了摇头，额前的碎发都跟着晃了晃。瞧着她得意的模样，方京墨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还真是贪得无厌！”
“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看，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懂渔的一并带走。”
陈十七揉了揉鼻子，忽然盯着方京墨看了起来。
都说女儿家的心思，十分难猜。陈十七又与万星落做了师徒，就又多了几个心眼子。方京墨这下犯了难，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陈十七收了目光，低声凑到了方京墨跟前，“前几日，烛豪来过了？你可嗯，被占便宜了？”
听到这话，方京墨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还以为陈十七在想什么要事呢。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的便宜也是那种人能占的不成？”
“毕竟，你是个四品，官级上就没那老贼大。万一他要带兵围剿这黑市，你这小楼哪里抵得住。”
原来，是担心她。
方京墨轻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真是孩子大了，嘴里的话都不实诚了，话里话外都还有话。
“你真以为烛豪对他的老父亲忠心耿耿吗？”
陈十七眨了眨眼，心思迅速转动起来，“难怪你还好酒好茶地招待他。”
“若是能借此事除掉烛益，烛豪自然乐意至极。可烛懋又是个多疑的人，他不会安心地把所有的权利都给到一个儿子。因此，此事只会让烛益手里的权利变小，也会让这兄弟二人嫌隙更大。”
“搞不好，烛益还会给烛懋记上一笔。还有那季晟的大舅兄，记恨上烛家，还有可能与我们联手对付烛懋。”
陈十七直起了身子，接过了方京墨的话，瞧着她缓缓道出了其中的目的。
方京墨眼中的光亮更甚，如今的陈十七是真的变了。
“少卿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陈十七眯着眼睛靠近了方京墨，接着一瞪眼，“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那九尾狐的托生！”
“还九尾狐，又从那本话本子上瞧来的？”
方京墨戳了戳她的额头，倒了一盏茶，“宝藏的消息，可是你散布出去的？”
“当然不是我！若是消息流露出去，我可是要受难的。我怎么舍得我受苦受难受人追杀。”
陈十七假装害怕地抖了抖，还抱紧了自己。
方京墨瞧着她耍宝的模样只是笑，任由她在这小作怡情。
两个人又聊了些其他的，守着屋中的暖炉，渐渐睡去。
后半夜起了大风，大风裹挟着大片的乌云，不多时就挤满了天空。
一觉起来就是一片阴沉。
北方的冬日，天本就短，今日更是昏暗。
万星落一个翻身落在了院子里，转了转指尖的阿渊，脸上是自信的笑容。两条腿迅速移动，不多时就抵达了一处屋后。
屋中的人还在沉睡，并未意识到有人靠近。外间守着的老奴正懒懒地起身，伸着懒腰往门外走去，刚探头，就被人打晕了。
“带走。”
万星落对着来人打了个手势，一个闪身就进了屋。
在外间翻动了一下，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只好蹑手蹑脚往里间挪动。还未绕过屏风，一抹杀气就冲了过来。
他迅速一蹬屏风底座，身子向后滑去。
江铃一手扯住衣裳一手提剑，对着万星落就是一剑。
万星落没有拿出匕首，而是一脚踏上桌子，将身子向上一送，右手拔出了江铃挂在高处的长剑。转了一圈，提剑冲向江铃。
江铃横扫一剑，一脚甩向万星落的下盘。万星落向上一跃，持剑挡下了江铃的一剑，接着向后一个翻身，脚下一滑，向后又是一撤。
江铃很快意识到她是想把自己引到外面，一眯眼，一手扯过一侧的纱幔。内力裹在纱幔中，宛如毒蛇向前游动。
万星落一个侧身避开了纱幔，长剑一甩削掉了一截纱幔。
“哪里来的小贼！真是好大的胆子！”
江铃怒喝一声，一抖胳膊，纱幔向回一转，灵活地抖动两下，绕住了万星落的腿。
万星落将长剑插在地砖缝隙里，拉住了纱幔。江铃把纱幔缠在了胳膊上，紧紧盯着万星落，试图看穿他的身份。
今日的万星落也带了些易容，故而与原本的脸还是有些差异的。要想认出来，也是需要些本事的。
江铃没有辨识出来是谁，便打算换个办法。抓紧了手里的纱幔，三两下掠到了万星落身边，将他捆绑其中，向后一撤。
万星落向下一扫，避开了第二圈的纱幔，向上一踢腿，一道内力冲着江铃去了。
江铃踉跄着落地，看着万星落的目光里多了些疑惑。
“你到底是什么人？可是风情派你来的？”
万星落没有回她，只是手里长剑一转，划破了纱幔。他用力向上一蹬，落在了屋梁上，接着从另一侧落在地上。
江铃见情势不对，当即松了手。眼中闪过杀气，袖口飞出了两枚看不清模样的暗器。
万星落一个后仰，一枚暗器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接着就是抬腿向上立起，另一枚从他的衣袖边擦过。向左一滑，避开了一枚。
江铃眉心一蹙，退到了屏风后面。
“什么人！”
万星落一剑刺过屏风，紧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男声。
万星落忙丢开手里的长剑，破开了一侧的窗户，往另外的院子掠去。
风临紧接着进来，看着一屋子狼藉画面，直奔屏风后面。
“夫人，你可有受伤？”
“无碍。你们先去追刺客。”
江铃看了一眼手边的橱柜，确定没有被人动过，才松了口气。
风临当即派了人去追，安排好每个人的任务，他又折回了院子里。
“风临看护不力，让夫人受惊了。”
“无妨。这个刺客身手不凡，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们千万小心。”
“多谢夫人关心。”
见风临走了出去，江铃思索起明日的冬至。
冬至是个不小的节日，火离城有举办庆典的习俗。庆典热闹的同时，安全自然不可或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