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回

  “呵,夫人的口才可真是让人叫绝。”

  万星落冷笑一声,抬眸迎上了江铃那几乎要声泪俱下的表演。

  见万星落望过来,江铃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过了一会儿,才收敛了一些哀痛。

  再次开口,却无法呈现方才的声泪俱下,她只得半掩容颜望向一侧的风驰。

  “城主,风情这孩子虽说从小养在我身边与亲生的是一样的,可他如今犯下了大错,实在是难以容忍。”

  风驰扫了一眼哀痛的江铃,扭头看向了立在下首的风情。不过是晚了些回来,不曾想风情竟犯下如此大错。只是风情一向行事谨慎小心,事关火离城颜面的事情更是慎之又慎,如此错误出现得未免太过蹊跷了。

  可是……风驰又看了一眼身侧的江铃,目光扫过江铃身侧笔直林立的风临。若是潦草敷衍此事,只怕是会让风情成为戎首元凶,到时候,反而会落下偏袒少城主的把柄,引起其他几房的不满,从而造成大乱。

  如此一想,风驰板起了脸,“兹事体大,便先将风情押下去关在院中,待明日搜寻齐全物证人证再做定夺!”

  听得风驰如此判定,江铃心中难免不快。可她也明白,风驰也不是傻的,多言必失。

  她甩袖离开了厅堂,与风驰擦肩而过。

  风驰也习惯了江铃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在意离开的江铃,而是慢下了步子,等待着落后一步的风临。

  风临察觉到风驰有意等他,便上前几步,“城主。”

  “不必多礼。”风驰一抬手,谈不上和颜悦色,却也多了几分温和,“听说风情一事,是你发现的。当时是谁给的消息?”

  风临眼神恍惚了一下,拱了拱手,恭敬地回道,“是城中巡逻的同僚,他们私下告知了此事。我担心损害少城主名誉,便留了几分神。”

  “嗯。很好。你先去歇息吧。证据一事,不必急于一时。”

  风驰知道风临事务繁忙,每日都要与其他侍卫轮流值守城池,便让他先回去了。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望着尚未完全消解的冰雪,无声地叹了口气。

  “城主,可是因为少城主一事叹息?”

  身后的老奴取来了暖炉,又帮他拢了拢衣裳。

  风驰微微摇头,“只怕,此事是个引子。”顶着眉间的川字,风驰看了一眼天空,乌压压的,总叫人不爽利,“这乌云,终是飘在了火离城的上空。”

  老奴跟着叹息一声,“城主,恕老奴多言,这火离城的大权,你何必分夫人一半呢?”

  风驰侧了侧身,坐在了长廊下,目光扫过江铃的院子,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年少时的冲动与轻狂种下的果子,终究要用余生慢慢品尝。

  “那年的她,并非这个模样。当年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

  见风驰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老奴心底又是一声叹息。谁也不会想到当年那对新人金童玉女般配得叫人羡慕,却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模样。

  “罢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何必执着于这些。”

  风驰轻笑一声,为自己自寻苦恼感到无奈。

  “走吧,风情这孩子该怨我了。”

  老奴欲言又止,还是轻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进得院子,里面一片安然。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万星落一个利落得翻身从后窗跃了出去。落在院子里,他还拍了拍手。

  风情关了窗,坐在房间内的席子上,等待着风驰的到来。

  “听说你带了一个人回来。”

  风情没想到风驰会问到卫湘,有些犹豫,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意中人。儿子想与她共度一生。”

  “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风驰坐在了风情对面,挥了挥手,让老奴先出去了。

  风情更是不解,有些摸不透风驰的想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端起一侧的茶盏。

  风驰见他犹豫,抿了下嘴,望着低垂着头的风情,许久才开口,“若是你母亲的缘故,还是不要成亲的好,不然……”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风情握紧了茶盏,还是没有忍住,丢开茶盏站了起来。

  风驰微微摇头,“你不必因为你母亲要让你娶陈家娘子一事,就要娶卫家娘子。”

  “我与卫家娘子是两情相悦,也是日久生情,绝非是陈家娘子的原因。”

  见风情神色果决,风驰没有多言,坐了半晌,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只令牌。

  “那破庙里的,不过是个幌子。这才是火离城的令牌。你既然想要,那便拿去吧。”

  看着眼前的令牌,风情愣住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风驰说的是真是假。

  风驰见他迟疑,缓缓开口,“本来,也是要给你的。”

  风情眨了眨眼,心中思绪万千,交织在一处,他也说不清是哪一种情绪占据上风。

  “我说过,你是这火离城的少城主,从你出生起便注定了。以后,不要为了争夺权势去做些危及生命的事情。你不再是一个人,还有你的妻儿需要你的照顾。成婚是你一生的大事,照拂妻儿注定是你的责任。”

  “大婚的事情,我会着人去安排,听闻卫家娘子在京城还有位兄长,总是要与他合计一番。”

  “聘礼这些,你不必费心,自有家中长辈去处理。若是不放心,等置办妥帖,叫灵吹去要一份礼单。”

  “你要明白,这是你心仪的女子,是你从众多少女中挑中的少城主夫人,是将来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既然你选择了她,她也选择了你,便要终其一生疼爱她,尊重她,敬重她。”

  “无论城中事务还是个人私情,切记要一同面对。莫要让一些子虚乌有的误会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记住你们此时的誓言,无论何时,都不要辜负了娘子对你的倾心。”

  风驰有了笑意,拍了拍风情的肩头,“你一定能做得比我好。不该我来与你絮叨这些。”

  直到风驰走远,风情都没有回过神来。这样的风驰让他有些不太适应,若不是万星落说白榆去了京城,他真的要怀疑这是白榆假扮的。

  万星落一进屋就瞧见了发呆的风情手里握着一只令牌。

  他顺手拎过了令牌,掂了掂分量,“城主倒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若真是如此,何必与不爱自己的女子成婚?”风情皱着眉,扭头看向了没有坐相的万星落,“如果是你,会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吗?”

  “嗯?什么?”万星落抿了一口茶,望了一眼风情,“你说成婚?”

  风情撇撇嘴,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问万星落这种问题。

  万星落咧嘴一笑,“小爷年纪尚小,不懂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只晓得这杯中物、不夜侯就是我的钟爱。”

  风情没有与他继续理论这个问题,收起了令牌,坐在了对侧。

  “母亲是个多心的人,想要风临在短时间内取得她的信任,没有那么容易。”

  “嗯哼。”万星落又抿了一口茶,“所以,你要不要请我吃一顿这火离城的浑羊殁忽?”

  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风情自然以为他有办法,当即与他翻窗出门往附近的酒楼去了。

  酒楼中人来人往,看着街道荒凉至极,可这里,却仿佛藏着另外一个世界。

  陈十七当即了然,不怪方京墨把碰头的地点选在了酒楼。

  “不好意思!”

  “是在下疏忽!”

  “莫弄!”

  各种语言混在一处,各种音乐混在一处,只穿过一楼,陈十七已经见过了十几种乐器。

  有舞着塔铃的西域舞女,还有龟兹服饰的郎君吹着筚篥,更有一些短衫汉子挥舞着鼓锤,声声鼓鸣在楼内四下飞舞。

  绕开各式各样的服饰,在一处红纱后面就是楼梯,盘旋而上,便是二楼。

  右转再右转,避开一个醉汉,就是一处静悄悄的雅间。

  陈十七轻叩房门,房门从里面打开,眼前的画面让她有些愣神。

  白洛邱穿了件贴身胡服足蹬革靴,右耳上挂着玉质的耳饰,腰间带着佩剑,头发编成了小辫子,辫子上面缀了各式各样的金银叶片。最夸张的,应当是他脖子上的骨头项链。

  “我走错了房间?”

  乍一看,她还真的没有认出白洛邱。平日里见他都是利落的官服,头发全部齐整地拢在脑后用幞头盖住,今日这一身,实在是罕见。

  “萨勒伊!”

  大抵是吃酒吃得爽快了,白洛邱笑嘿嘿地问了句好。

  陈十七一头雾水地走到方京墨身边,方京墨也换了一套衣裳,头发与白洛邱一样结成了小辫,简单地点缀了几只白玉挂饰,身上的是样式简单的胡服。

  瞧着这样的方京墨,陈十七只觉得眼前一亮。看惯了她穿着官服来回走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不过,美女就是美女,穿什么都好看。

  “这小小的地方,竟然藏了这么多人!”

  “朝廷混乱,这酒楼便成了不少异乡人的聚集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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