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
“如果不是喜欢的人，娶回去，又能如何？我喜欢温兄，温兄喜欢我，我娶温兄，有什么问题吗？”
玉轻沅上前了几步，又担心上次的情况重现，只好忍耐着退后几步，等待着温释倾的结论。
温释倾被他问住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被这个问题困住了。太过在意这个问题，反而把自己困在了牛角尖里，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反倒是玉轻沅，一直活得明白。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才让这个问题奈何不得他。
“那若是，玉家的其他人不同意呢？”
“我娶妻，又不是旁的什么人娶妻，他们不同意，与我何干啊？”
玉轻沅摆了摆手，一仰头，拉住了温释倾的手腕。
“温兄，你只管随我回去就是了。若是谁不同意，我就陪你走江湖。你想给谁治病就给谁治病，你想要什么药材就去采药材，我玉径，只要还活着一日，就保你一日周全。”
北风卷地白草折，一簇簇的草丛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影影绰绰的枯黄的草茎，大风一起，再次摇曳，似乎随时都会随风奔走。
天空中再一次飘起了雪花，零零散散地坠了下来。偶尔成团地抱在一处，砸在人脸上也有些疼痛。
“呼——真的好冷。”
在密密麻麻的雪景里，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
“娘子，你走在我后面。”
昔归上前两步将陈十七拉到了身后，一把擦掉了脸上的雪花。
“哪有那么娇贵。”
陈十七笑着搓了搓脸，又上前了几步。两个人几乎并肩而立。
昔归见她脸上没有疲惫之色，便由着她去了。
陈十七抬手接了一把雪花，用力向上一扔，北风呼啸着迅速卷走了一把雪花。
“说起来，京城的雪虽然也有下，但没有这般大，这样的大雪，才配得上西北，配得上铁蹄沙场的壮阔。”
陈十七说着就快走几步，迎着北风向前，只是奔走还不过瘾，她索性在雪中狂奔起来。
感受着冲破北风的喜悦，感受着冲出雪幕的欢喜，这一路过来，只觉得心中酣畅淋漓。像是灌了一口烈酒，又像是赢了一场比试。
昔归紧紧地追在她的身后，风雪与她擦肩而过，脸上的冷意与体内的火热猛烈冲击，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心情。
“终于到了。”
望着高大的城墙，望着上面的三个大字，陈十七吐出了一口浊气。
昔归也停了下来，往前几步与几个守城的侍卫进行交涉。
几个守城的侍卫看了两眼两个人，便抬手放行了。
昔归翻了翻手里的假过所，脸上多了些笑意，“娘子，你还别说，天涯是有些本事的。”
“你是指造假的本事？”
这些过所，她也见过，不只这些，还有一些简单的易容手法，她也见过。
昔归擦了擦上面的印章，“没想到，这些东西真的能以假乱真。”
“我们别耽误时间了，直接去风家吧。”
“嗯。娘子，你心里真的不会别扭吗？”
昔归收起了过所，有些好奇地开口。
陈十七摇了摇头，“既然都说开了，那就没有什么值得尴尬得了。再说，都是江湖儿女，什么恩怨情仇，不都很正常吗？”
“那是娘子你看得开。”昔归摇了摇头，“江湖中有多少人因为被抢了妻子就老死不相往来的。还有，爱上一个人，越陷越深由爱生恨的。”
“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江湖八卦不感兴趣呢。”
陈十七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头，又走了几步，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是不感兴趣，但杀人之前，总得知道自己杀的是谁。”昔归也注意到了前面的身影，脚步放缓了一些，“算起日子，卫家娘子应该是早就到了火离城了。”
“嗯，或许，我们有机会。”
卫湘这几日实在是憋闷，便带着灵吹从角门出来了。不过，这城中大些的店铺她也不敢进去，只能在一些巷子深处的小店铺逛一逛。
“卫家娘子，许久不见。”
陈十七同昔归跟着卫湘进了一家小布庄，见卫湘正在查看一匹布帛，陈十七便站在了她的身边，顺手拎起另一角翻动一番。
卫湘听到陈十七的声音一愣，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里的布匹。
“娘子可安好？”
“一切安好。”陈十七也清楚现在外面的消息，轻轻一笑道，“我们外面聊。”
说完她就拍了拍卫湘的手先一步往外面去了。
卫湘放下了手边的布匹，跟着陈十七往一侧的酒楼去了。
两个人分坐在两侧，各自手边放了一盏茶。
灵吹与昔归坐在了外间，灵吹时不时地垫个脚往里间望一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十七本人，心里觉得十分神奇。依这两个人与风情的关系看来，不像是能安稳地相对而坐的关系。
昔归对他的动作表示不能理解，便眼观鼻鼻观心，笔直地守在一侧。
陈十七略一抬手，抿了一口茶。
“娘子近日可好？”
“比京城，好了百倍。”说起这几日的生活，卫湘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笑意，她将热茶倒进了茶杯，望着上面的茶沫，缓缓收了笑意，“听说，行动失败了。你们。”
“损失惨重。”
陈十七苦笑一声，放下了茶盏，“不过，我们打算重新谋划。”
卫湘坐直了身子，“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只是想借风家的势力，若是几个家族联手，烛豪很难逃得掉。”
“风家……”提到风家，卫湘眼里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若是陈十七依照婚约嫁到风家，那风家就能理所当然地与秦家联手了。她有些担心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双眸不安地四下转动。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需要做什么？”
陈十七微微垂眸，指腹从茶盏边缘擦过，这才开口，“娘子只管安心地在风家就好。我不会影响到娘子与风情的关系。”
陈十七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她没有打算用联姻的方式换取风家的势力。
听到陈十七的话，卫湘的心才慢慢回落，似有若无地松了口气。
“风家现在仍然是风前辈做主。”卫湘垂下了眼眉，整个人看上去没了光彩，“虽然，我早来了半月，可风家人很少知道我的存在。”
陈十七抬眸望着这个曾经一身傲骨的卫湘，心底禁不住轻叹一声，即便是没落了，卫湘也算是名门出身，若是以前，定然瞧不起与江湖人成婚。如今的她，却担心婆家对她排斥不喜，处处谨小慎微，连一匹算不上昂贵的布帛都不敢出手买下。
“娘子才华出众，将来必定能成为风少家主的左膀右臂。”
卫湘听到这话怔了一下，有些迷惑地抬头看向陈十七，她的眼中有太多她曾经拥有的东西。
陈十七轻轻一笑，抿了一口茶，“今日便聊到这里吧。娘子莫要回去得太晚让少家主担忧。”
卫湘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起身就往外面去了，走了几步忽的回身，拱了拱手，“十七，谢谢。”
陈十七没有回话，只是扬眉一笑。
见过了卫湘，她就与昔归住进了附近的客栈。
两个人略作休息，第二日便买了些礼物往风家去了。
报上了名讳，门前的侍卫急忙跑去给江铃报信了。
江铃得了消息，并没有着急去见陈十七，而是坐在镜子前一翻精心打扮。
她的眸子里闪过精光。
陈十七一行人的踪迹她不是没有跟踪过，不过到邙山一战后，就失去了几个人的消息。后来听说陈十七随着秦家的几个人回了秦家，她又派了几个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消息却是陈十七陷入了昏迷。
如今，陈十七竟然亲自来到了火离城，只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可她又觉得陈十七再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刚过及笄之年的丫头，怎么也不会算到自己头上。
若是她是来投靠风家，那她反倒可以顺手捡个大便宜。
想到这，她正了正头上的发钗就往正厅去了。
陈十七与昔归早就被请了进来。此时，陈十七正不急不慢地抿着茶水，身子挺拔地坐在一侧。
昔归站在她的身后，腰背挺直。
江铃见陈十七安稳且坦然地坐着，心中多了些警惕。不过，她毕竟见过不少人，还是轻笑一声进了正厅，“哎哟，这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说十七是个知书达理的娘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通身的气派，完全是大家闺秀才有的样子。”
“十七见过江夫人。”
陈十七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便款款起身，略一行礼。
江铃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手臂，笑着将她拉到了一侧的软塌上。
“你们几个，去备些点心来，我们娘儿俩可要好好聊聊。也不知道你这几年怎么过的。早些时候我就说，应该把你接过来，你那外祖家还不听。现今，哎——瞧瞧，我又说错话了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