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回 江边吃酒
“我们赵家是当朝宰相的亲家,论在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大聿,那都是一等的地位。陆家与我们相比,那恐怕是小巫见大巫了。如今整个江南都有我赵家的店铺,我们赵家可谓是家大业大了,只是,美中不足,还缺个女主人。”
“可我与陆琮有婚约了。”万星淼微微低眸,心里盘算起江南的许多线索,加上这几日遇到的黑衣人,她也有意从赵文彬这里试探些什么。便配合地蹙了蹙眉,面上露出几分心动,接着又十分苦恼,“常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赵文彬一直盯着万星淼的表情,听她这样说,心里不由得雀跃起来,“娘子不必担忧,只要娘子愿意,我这正妻之位永远是娘子你的。”
万星淼故作为难地露出惊讶,“郎君难道要我做个背信弃义的人不成?”
赵文彬往万星淼的方向靠了靠,手里的扇子一下展开挡在了外侧,低声道,“娘子若是应下,我自有办法让那陆家从这镇子上消失。从此,大聿再也没有陆家。这背信弃义一说自然就不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万星淼惶恐地起身,手却拿住了一只茶盏。
赵文彬手腕一转,手里的扇子从自己的脖颈外侧划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嘴角是得意的笑容。
万星淼略一低眸,又微微抬眸,睫毛轻颤,小心地开口,“可陆家也有些势力,且家大业大,子孙众多。”
赵文彬大笑一声,“这算什么!我赵家的杀手既然能把陆琳琅做掉,他一个陆琮又算得了什么!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悄无声息地让陆家消失。”
万星淼故意一个踉跄,茶盏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三分。她赶紧俯身去捡。
赵文彬觉得万星淼终究还是个女子,对杀人这种事过于惊慌,正打算开口宽慰她几句,可脖颈下面的杀气让他连口水都不敢咽。
他回过神来,一把握住了万星淼的手。万星淼顺势一翻,手里的瓷片落在了另一只手里。接着转身向后撤了两步。
赵文彬见万星淼会武,眼里多了些惊奇,“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这几日的黑衣人可是你们府上派去的?”
万星淼一改方才的胆小,面色带了些冷峻,声音一冷质问道。
赵文彬取出了自己的扇子,抚了抚上面的扇面,露出了上面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那些人是从哪来的?”
万星淼抿了下唇,盯着赵文彬不肯松懈。
赵文彬手指在扇面上轻轻一弹,一片片锋利的刀刃从扇面中弹射出来。
“若是赵家的秘密都让娘子听了去,那娘子可得先成为我赵家的人才行啊。”
赵文彬扇子中的刀刃冲着万星淼甩了过去,万星淼向后一仰,脚下冲着赵文彬的方向划去,一拳扬起,赵文彬悠悠收回扇子,手上动作紧随而来。万星淼一挑眉,手就在快要接近他时向下一掏,脚冲着一侧的桌子一蹬,整个人向后飞去。
赵文彬抬起扇子悠悠地扇了两下,忽的抬眸,手里的扇子旋转着飞向万星淼。冷意阵阵,万星淼翻身而起,与刀刃擦肩而过,一出掌一道内力将刀刃击飞出去。扇子再次旋转着往赵文彬的方向击去。
门外的小厮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赵文彬一抬手,内力将刀刃隐进了扇面中,他怒喝一声,小厮们纷纷撤了出去。
万星淼向后一翻,落在了院子里。赵文彬见状忙上前两步跟了过去。院子里倒是开阔许多,万星淼一脚踢中地上的扫帚,略一用力,扫帚飞上半空。她一伸手将扫帚捞在手里,眸子一亮,手里的扫帚绕了一圈,力道掀起了一阵灰尘,院中落叶砂砾一道往赵文彬的方向飞去。
赵文彬身体后仰,扇面遮在脸上,任由这些落叶石砾从上方掠过。而后脚下一动,掠过这些树叶手里的扇面一滑,冲向万星淼。
万星淼连踏几步石头,落在了假山高处。扫帚转了两圈,陡然向下砸去。
与她那凌厉的眸光一样,这一击带着凌厉的内力。
赵文彬一抬手,扇面带着内力向上飞去,万星淼手里的扫帚就成了两截。
“嗖!”
还没等赵文彬出手,一颗石子就飞了过来,直接砸穿了他的扇面。落在了他的手上,之后才弹了出去。
万星淼抬头一望,没有错过屋顶一闪而过的玄色身影。
“走。”
万星淼一点假山,落在了屋顶,提气向前,几个起落消失在赵府。
前面的身影刻意地等着她,时快时慢却不会跟丢。
绕过了两条巷子,那身影才落地。
“澹台,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在大街上转了几圈,还以为你是离家出走无处可去,刚想让你来我家吃酒,赵家那厮却抢先了一步。”
“你还有这癖好?”
万星淼一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癖好,自然是指他偷听自己的墙角。
“是你们吵架吵的太凶。还有,你们吵架的那条街,在我家屋后。”
吵架这事被翻了出来,万星淼脸上有些窘相。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澹台朔也无意她的解释,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吃酒!”
“好,今日就吃酒去!”
这话倒是正中万星淼下怀,乐呵呵地随着澹台朔走了。
澹台朔寻了处河畔的酒楼。
一只半拉漏风棚子,一张低矮残破的木桌,两只带着缺口的大碗,两个萍水相逢的人。
再加上一江波光粼粼的水流,一弯皎洁明媚的明月,两段咿咿呀呀的小曲,两声南来北往的吆喝。
这就够了。
万星淼拎过酒坛就倒了满满的一大碗,二话不说先干了个干净。这酒不似白日的梅子酒,更多了些辣味。
这一大碗下去,热辣辣的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肚子里。还没感叹这辣味,一阵阵的绵香又翻涌上来。让她不得不喊一声好酒。
对面的澹台朔也不客气,拔了塞子拎着酒坛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擦了擦胸前的酒渍,冲着河面喊了一嗓子。
“陆琮!你个混蛋——”
万星淼也跟着喊了一嗓子。
这一声出去好远,一只只飞鸟从林子飞起,在夕阳下划过天际。
万星淼瞧着那群飞鸟飞起又落下,哈哈大笑了两声,心中终于没了烦闷。
澹台朔见她心情好了许多,摇摇头继续喝酒。
美景美酒,再有一个江湖朋友作伴,没什么比此时此刻还要快活了。
“哎,澹台,你那百步穿杨的本事哪儿学来的!”
“家里穷到揭不开锅,只能自己悟了。”谈起这个,澹台朔摇了摇头,扭头瞧了一眼自己的长弓,“这平时都是用来打猎的。练着练着,我才发现这个可以当武器,还挺顺手。”
“你这长弓真不错。”
万星淼拍了拍他的肩,又灌了一口酒。
“你呢?没见你用什么武器。”
万星淼指了指自己,“我啊?逮着什么用什么。还有——”
万星淼瞧一眼澹台朔,略一迟疑,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只药瓶。
“岭南的山里头,这种东西最多。所以,我们大多都懂些制毒的法子。”
澹台朔接过了小瓶,左右瞧了瞧,在得到了万星淼的允许后拔开了塞子,“这倒是厉害法子,杀人于无形。”
万星淼见他脸上没什么异色,还说些夸奖的话,心头一喜,“倒也不是无形。只要懂岐黄之术的,大多能从中毒之人身上找到线索。极少数厉害的毒药才能真正的杀人于无形。江湖上不少人忌惮这些,他们还管我家老爷子叫老毒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澹台朔把药瓶还了回去,拎起酒碗灌了一大口。
“武器哪懂得什么好坏。不过是有了人,他才变了性质。单论我这张弓,这几支箭,有什么好坏之分,不过是材料的优劣。若是用上等木材做的长弓,用来作恶,杀害好人,一样是坏的。你们用毒若是为了自保,除恶扬善,一样也是好的。”
澹台朔拍了拍箭袋,依着栏杆眺望着远方。那里有许多晚归的渔船正满载而归。
船上的鱼虾都是最新鲜的。
随着一只只大竹筐落地,鱼虾蟹都上了桌。
坐在陈旧的小桌前,万星淼咬了满满一大口的虾肉,没有其他的调料,只是虾子原本鲜美的味道就足以让她满足。
惬意的一声喟叹,她懒懒地靠着栏杆,欣赏起河面上传来的小曲。都是些当地的方言,她也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曲调宛转悠扬,听着自有一番清雅。
澹台朔也不言不语,只是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上,时不时酌一口小酒。
二人这一顿酒吃到了夜深人静。眼看着街上的灯光淡了,行人淡了,老板也准备打烊了。
万星淼没什么去处,澹台朔家里地方又小,只好找了处客栈让她暂时歇脚。将她安置妥当,澹台朔就安心地回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