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入住庄子

  “怎么还在往回走?”

  方京墨看着信上的小字,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相信以月楼主的本事,那封信早就已经送到了陈十七的手里,可王忠云送来的消息也不可能是假的,只能说明是陈十七执意要回来。

  老王不急不慢地晃了进来,看着跪坐在草席上出神的方京墨叹了口气。

  “哎——最是相思难琢磨啊。”

  方京墨见老王进来,忙起身行了一礼。却不想出神时间长久,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老王瞧着她难得的狼狈,嘴角隐约可见笑意。

  “不用不用。你也知道,那狗贼对你是什么心思,此番出去只怕没那么好过。”

  “白洛邱找了替罪羊?”

  她刚从武林盟回来就进了大牢。这事,白洛邱也是知道的,只是除了老王和烛相再没有人来看过她。略一思索就能猜到,白洛邱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在忙活。

  老王谈起这事总是叹气,或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直接谈。现在老王肯开口,多半是事情结束了。

  “陈家娘子与你交好,若是你去,想必有办法探听到消息的虚实。”

  “王公也相信有皇家宝藏?”

  方京墨有些讶异。老王私底下与陈太傅也有些往来,之前拜访过还感叹他清廉如水。

  老王又是叹气,背着手踱了踱步,看了看方京墨又是叹气,“曾子之慈母谗言三过后,且不得不慌忙逃走,何况是我们。众口铄金这个道理,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

  “是懿旨?”

  方京墨眼前一亮,随之后退了两步。

  太后与先皇相守多时,宝藏为假这件事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如今私下让老王派自己去接陈十七,刚好印证众人的猜想。届时,宝藏是真一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烛相的目光势必会转移到陈十七身上,虽说让皇室暂时处于安稳中,可危险的,便是陈十七了。

  “只有她在你身边,你才能放心。此事一直在暗处,我们不好出手,但若摆在明面上,那些江湖人士多少顾忌些,于你也便宜。”

  老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方京墨脸上些微有些晴色,匆忙行礼离开了大牢。老王看着瞬间不见踪影的方京墨摇了摇头,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翌日一早,老王就后悔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啊。”

  “老王,你把她放走了,这剩下的案子怎么办?”

  白洛邱将一大摞案件砸在了老王的桌子上,转身出去又拎过来两沓。

  老王不急不慢地瞄了一眼,抬手扫了扫上面的灰,似乎是不太干净,他又转身去取来了掸子。

  轻轻地掸了掸案件上面的积灰,而后又推给了白洛邱。

  “所谓,任重而道远”

  “我……”

  白洛邱第一次见识到了老王的轻功,不过一转头的功夫儿人就不见了。

  哀叹一声,又把抱来的案宗抱了回去。

  离了京城,方京墨就日夜兼程地往东都去了。

  京城里的事情就移交给了王忠云。王忠云还在院里练武,老王就找了过来。

  “王寺卿!”

  王忠云拱了拱手,恭敬地站在一侧,等着老王发话。

  老王点点头,摸了摸王忠云手里的陌刀。

  “许久都没有见过此种模样的陌刀了。”

  王忠云憨憨一笑,接过刀抡了两下,“王寺卿若是想看,我这就”

  “能拎得动这刀,你的臂力想必不错。”

  听到这话,王忠云自然以为王寺卿是在夸他,把刀往地砖缝里一插,拱手俯了俯身,“寺卿过奖了。”

  “这拉弓对你来说应当也不是难事。”

  “寻常射箭自然。”

  “楚国有善射者名曰养由基,此人可百步穿柳。”

  “王忠云不敢与先辈同列。”

  “闲来无事多多练习,想必也可以做到。”

  老王说完就离开了。看着老王走远的身影,王忠云挠了挠头,这话他怎么思索也不得其解。难道是寺卿觉得自己近来太过松懈,说了这几句话想要点醒自己?想着,王忠云一把拎起长刀继续挥舞。

  难得的,秦秋远主动带着二人进了间不错的庄子。

  看着眼前带着诗情画意的庄子,万星落啧啧两声。

  “这一看,就不是你的庄子。”

  门上的牌匾写了两个娟秀的大字,一笔一划都透出些柔情。

  秦秋远扫了一眼陈十七,话里话外多了些柔和,“庄子是当年给姑姑准备的。只可惜,后来姑姑与祖父不和,平乐庄也就闲置了。”

  陈十七伫立在门口迟迟不肯动身,上面的字迹她再清楚不过,只是时间太久,再次看到竟有些恍若隔世。

  “姑姑年少时在这里住过些时日,不如进去看看。”

  秦秋远年幼的时候曾在平乐庄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他对秦安雅为数不多的印象。时隔多年,他已经记不清秦安雅的模样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姑姑,终是消失在了他的记忆里。不过,秦安雅给他的好感从来没有消失过,正因如此,在秦霄安排他们住在这边的时候他才没有反驳。

  这庄子算不上大,至少精致。无论是门窗的纹样,还是房屋的走势,都是秦安雅过目过的。

  “二郎君,十七娘子,里面请。”

  出门迎接的是庄子的老管事,庄子上的人都管他叫老程,年纪小的喊他一声程叔。

  “程叔,我小时住的那间还空着吗?”

  程叔点点头,皱起了一脸的皱纹,沟横交错也不能遮挡他的和蔼可亲。他指了指庄子,将几个人请进了庄子里。

  “就知道二郎君惦念着,早就命人收拾了。十七娘子住的是娘子之前的闺房,里面的物件摆设都没有动过,清扫过又放回了原处。”

  说到这里,程叔的语调低沉了许多,“只是,希望十七娘子莫要睹物思人,增添许多伤感才是。”

  陈十七十分感激,她之前从未想过还能有机会看一看阿娘生前的住处。

  万星落的住处就比较随性,程叔表示也是老家主安排的。万星落瞧着自己的院子,这里离陈十七的住处可谓是十万八千里。

  “程叔,这住处这么远,若是十七遇到贼人怎么办?”

  程叔拍了拍万星落的肩膀,学着老庄主的语气道:“你小子且放心,这庄子安全得很。十七在这里绝不会掉一根头发。”

  万星落挠了挠头,没想到陈十七受伤的事情让秦老家主惦念至今。草草打发了程叔,万星落翻过院墙去了陈十七的房院子。

  刚从窗户落下,门外就响起了秦秋远的声音。陈十七打量了一番那只窗户,思索着改明儿得让程叔换扇直棂窗才好。

  “这是昔归,是祖父给你安排的,这几日就照顾你的起居了。”

  秦秋远带来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看上去有十三四的模样。一对双丫髻垂挂两侧,发髻前面还插了两只发钗,正好打破了她双眼中的麻木,让整个人多了些活气。吸引陈十七的大概是她一身死寂的气息。

  “奴婢昔归,拜见娘子。”

  “我不需要。”

  陈十七下意识就要拒绝。自己身边并不需要伺候的人,她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你自己看着办吧,人又不是我安排的。”

  秦秋远说着就要离开,余光却瞄到了房内的万星落,他不确定地伸头看了看,还真是万星落,上前两步拽住了万星落的衣领,“我找你有事。”

  说着他就把万星落拉走了。剩下昔归垂着头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陈十七说完就要往自己的房间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剑鸣。

  “你这是做什么!”

  陈十七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长剑,即便如此,脖子上也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血痕。她,是真的存了必死的心思。

  “娘子让奴婢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奴婢从死人堆里出来的,要回去便只有一条路。”

  “……”

  陈十七愣在了原地。当时的她,也是死里逃生。即便黄沙埋到了脖子,她仍努力垫着脚尖拼命后仰。曾经,她对活着抱着迫切的期待。只是现在,经历的种种让她心寒。

  又看向昔归,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眼下还有一条细小的疤痕。又思及方才从她眼神里透露出的麻木,想必能到今天已是不易。

  “罢了,留下吧。”

  陈十七还是心软了,为她们曾经相似的命运,也为了相同而未知的以后。

  每个人都过得不容易,可是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也许在这乱世,死亡太过轻易,活着才是最难的选择。

  “你便留下吧。”陈十七扔掉了手里的长剑,略一思索又跟了一句,“你应该清楚,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监视我的人。”

  “是!”

  昔归收起了剑,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一样杵在了门口。

  万星落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杵在门口的昔归。

  “哟,这摆件不错。放在门口又美观。”

  万星落绕着昔归转了一圈,摸着下巴夸赞着开口。

  昔归不动如山,任由万星落各种姿势的围观。

  陈十七听见他的声音从屋里出来,瞧着翻白眼的万星落皱了眉头。又打心底为昔归觉得气恼,毕竟昔归现在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同之前在太傅府里的云竹这些人是一样的。

  “昔归,过来坐。”

  昔归闻言立刻进屋正襟危坐。

  万星落直接进屋掀袍坐下,熟络地完成倒茶喝茶的动作。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