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故人相见
“砰！”
秦秋远一下子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气恼地站了起来。
万星落和陈十七拿筷子的手一顿，扭头看了一眼秦秋远，而后齐齐低头继续吃饭。
秦秋远有气无处撒，有饭吃不下，干脆转身出门去了。
“别走远了。说不定还会有下一波黑衣人呢。”
万星落唯恐天下不乱地跟了一嘴。
这句话轻飘飘地砸中了秦秋远的脚后跟，秦秋远脚下一顿差点把自己绊倒。
“万潜！”
是秦秋远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不怕摔死他吗？”
陈十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墙根下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
“放心，你这表兄较之常人尚且多余了十分的坚强。”
陈十七疑心这话说得是他自己，可事实证明，秦秋远是近朱者赤，同万星落不相上下的坚强。入夜他就赶了回来，脸上多了条剑伤，并不影响他与二人同桌吃饭。只是吃饭时的怨气比白日里还要多了几分，甚至有一只碗和一双筷子粉身碎骨落了满地。
夜幕降临，窗外的竹林时不时发出一阵林涛声，听上去有些悦耳。竹林上面的月牙蒙了一层薄云又盖了一层竹叶，多了许多的朦胧感，轮廓看上去并不清楚。
“今夜月色不错，适合高歌一曲。”
万星落特意把外间的软塌请到了窗下，双手垫在脑后，躺在榻上观赏起窗外的月亮。
秦秋远拒绝进入女子闺房，又担心外面蹲守的黑衣人，便守在了门外廊下。
陈十七是个病人，自然躺在了床上。但是外面呆了两个大男人，她怎么能睡得着？倒也不是担心两个人对自己做什么，只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心绪繁杂难以入眠。
“我不记得你会唱歌。”
秦秋远在檐下翻了个白眼，虽然万星落看不见。
“学海无涯。”
万星落还特意清了清嗓子，一曲《蜀道难》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但是，没有一个字是在调上的。
檐下的秦秋远嘴角战战，牙根发酸。
床上的陈十七笑意讪讪，思绪更繁。
“万星落，你还会其他的吗？”
实在不是有意打断，主要是这样狂吼下去，后街打更的兄台会给他带走吧？
“巧了，我这还留了一只短笛。”
万星落从身后取出了一只精致的玉笛，小小的玉笛刻了半身不知名的文字。
“你住口！”
万星落刚把玉笛凑到嘴边，秦秋远就翻窗而入，抢过了他手里的玉笛，片刻也不多留，再次翻窗出去落在廊下。
“哎，秦兄这是何意？”
秦秋远靠在窗边，瞥见万星落眼角的笑意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家伙本来就是打算让自己吹笛的！
“换一首吧。霓裳羽衣曲怎么样？”
“等着吧。”
秦秋远拿过玉笛转身倚在了廊下柱子上，后背一靠柱子，右腿弯曲立在栏杆上，左腿自然地垂在一侧。端详了几眼，把短笛放在了嘴边，檐下传来呜咽笛声。
万星落满意得倚了回去，双腿交叠脚尖还不忘随着音乐摇晃。
听着这笛声，陈十七竟然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多谢了。”
天边的云彩已经散尽，皎洁的月光撒在地上，还有几只小水坑留了些雨水，月光撒在上面有几分耀眼。虽然不如白日的阳光刺眼，却有着别样的温柔。
长廊下，秦秋远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倏地，窗台上多了人影，他没有在意，继续吹完。
“谢什么？”
“刚才的笛声，很好听。余音绕梁。”
若是别人听到这夸奖只怕要开心许久。只是秦秋远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五音不全！他的夸奖，完全是无效夸奖。
万星落从窗台下来，伸手关了窗户。
“切，没看出来啊，你还喜欢这样的女人。”
秦秋远嗤笑一声懒懒地依在了旁边的柱子上，瞄了一眼庭内的月光，多了几分不满。这月光太朦胧总是叫人容易发梦。
“倒也不是很讨厌。”
听着他的话，万星落眸子向上瞄了一眼。
“那就提前祝你百年好合了。”
秦秋远的双手在腰间乱翻一通，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值钱或者特别到可以用作新婚礼物的。
“下次吧。”
“如果不能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一个不讨厌又懂事的女人，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吗？”
万星落挑了挑眉，嘴里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
秦秋远点了点头，却打心里不赞同这个想法。
“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吧。江南的风景虽好，看多了也会腻的。”
敲定了时间，便只需要等待明日的到来。
不多时，卯时的钟鼓便响了起来。伴着钟声，一只简朴的马车晃悠悠地走在林间的道路上。
“这是去东都的官道。”
秦秋远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万星落居然走官道。
“我们现在可都是伤员，自然走官道平安些。”
万星落斜倚在马车壁边，双腿交叠搭在座椅上，一个人占了大半个马车。
陈十七占了马车一角，秦秋远则坐在靠近马匹的位置。虽然老板承诺这马儿灵性得很，他依旧担心马儿跑错了道。
“你是想看他们狗咬狗？”
陈十七倒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官道上道路宽敞目标明显，朝廷的人一眼便能瞧见，江湖人又跟着他们，两波人相遇打起来不是问题。
万星落并没有回答，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秦秋远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陈十七的坐姿，忽的发现万星落带坏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幼时在京城里见到的陈十七可是个大家闺秀，这才不到半年，居然已经……
“京城最近还不错吧？”
万星落这话是问秦秋远的，毕竟他四处游历，知道的消息是最准最多的。
“暗潮涌动。”
秦秋远讨厌死了朝廷里的那帮人，说话文绉绉不说，做个事情也磨磨唧唧。
“刑部新抓了一帮人，说是什么渤海细作，但瞧那身形，比普通百姓还瘦弱。”
说起这事，秦秋远嘴里多了些愤愤不平。
只是，乱世之下，谁也顾不得谁。
“早死早超生还不好吗？”
万星落接过了他的话茬，一句话给秦秋远噎住了。
“早死早超生，你怎么不自我了断？”
听到这话，秦秋远有些佩服陈十七了。得多么强大的心理才能承受住万星落这张嘴。
“我是要贻害千年的祸害。”
听万星落一席话，无语半盏茶。秦秋远和陈十七齐齐沉默了。
一路上，刀光剑影少不了，两侧的道路时不时传出一阵乒乓声。到了傍晚，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内，客栈上方的酒幡还带了一只月牙。
店里的掌柜像是早就知道几个人会来，早早将客栈空了出来。一见三人便笑脸相迎。三人纷纷落座，万星落冲着入口坐着，陈十七坐在左侧，秦秋远坐在万星落的对面。
“月楼主还真是细心。”
万星落看了一眼茶杯上的月牙轻笑起来。
“楼主有交代，叫小的们好生照顾着少堡主。”
掌柜的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事。
“看来月楼主近来心情愉悦，竟然学着项庄玩起了舞剑。”
万星落笑着倒了杯水，伸手往前一送，接着一拐移到了陈十七面前。秦秋远刚想伸手去接，却发现万星落是打算给陈十七的。尴尬地收回了手，不觉有些恼怒。
“你喝吧。我不渴。”
陈十七自然瞧见了秦秋远的举动，将水杯推给了秦秋远，她是真的不渴。
秦秋远冷哼一声将茶杯晾在了一边。
“不渴就算了。”
万星落见两个人都没有去动，干脆自己伸手拉过了茶杯，一气呵成的动作让秦秋远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们吧。”
秦秋远小声嘀咕着就劈手夺过了他手边的茶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不过，月楼主的嘱咐是真的好用，不但房间精致，就连送来的晚饭都让人食欲大开。
“托少堡主的福。”
陈十七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冲着万星落拱了拱手。
万星落客气地笑了笑，摆摆手客气两句。
两个人的互动可以说是配合默契了。坐在一边的秦秋远顿时食欲消散，扔下一句不饿就翻窗而出。
扫了一眼来回摆动的窗叶，陈十七的手顿了一下，又扭头扫一眼万星落，这两个人对窗户的认知总是有些问题啊。
翌日一早，客栈十分热闹。
三人本是想在大堂吃早饭，顺便收集些小道消息，不想却遇见了多日不见的人。
“木头，过来坐。”
让几个人大跌眼镜的不是那个跋扈嚣张的华服娘子，而是后面那被叫做木头的。
那人居然是风情。只是此时的风情，身形略显瘦削，脸上的神情也多了些苍白。
“几位，要不，咱们楼上请？”
掌柜的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大步上前挡在了万星落面前。
“这儿的风景不错，就这边吧。”
万星落率先坐了下来。
掌柜的一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招呼店里的伙计给三个人准备早饭。
风情就站在三个人的隔壁，时不时地就投过去一记目光。
万星落只当不存在，刻意坐在了陈十七身边。
秦秋远看着这一幕皱了皱鼻子。武林大会那几日的消息他并没有错过，这家伙将风情耍的团团转。抢了未过门的妻子也就算了，还天天在他的眼前搂搂抱抱。这是个男人就忍不了吧？
再瞄一眼风情，一会儿会不会打起来？想到这里，秦秋远吃饭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