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梁上君子

  周围的景色过于不同,陈十七便循着栏杆多走了几步,殊不知这世间的建筑神奇之处众多,半步之差便是天差地别。

  等她回过神儿来,已不知道置身何处。

  “该不会折在这里吧?”

  陈十七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之举。

  迷了路还有失颜面不说,只说在别人的府邸里乱转就已是十分失礼。

  “别动!”

  话音未落,凉意先至。

  陈十七瞄了一眼脖子上的匕首,缓缓转头看向来人。这人,一身的邪气,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句话,陈太傅以前也常说,不过多是教导皇子皇孙们不要与奸佞小人为伍之用。

  “失神事小,殒命可就亏本了。”

  万星落收起了匕首,轻笑着抱胸靠在了路边的柳树上。

  树林里的一幕忽然闪现,陈十七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稳住了气息才细细打量起这个人。当时醒来也是带着怒气,想着自己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怎么也不会伤到他。谁能想到他是在调息内气。

  “早这般谨慎,也不会被阿渊伤到了。”

  万星落抬手扔过去一张手帕。

  陈十七这才感觉到脖子有些发凉。

  “别担心,皮外伤。”

  万星落并没有去看陈十七,右脚一个用力踩在了旁边的花锄上,又一个用力,花锄翻身而起,他伸手接住了锄柄,转身照顾起了花花草草。

  这里有大片的花草,与方才云雾缭绕形成的水墨之色不同,这里有大把的艳丽色彩,好似胡姬的舞裙散落一地。有些陈十七也认得,比如那株红色的奎宁,还有那棵乌头草。真是花品即人品,人邪气,花草也不乏狠毒。

  陈十七自认功力不及万星落,又忆及方才的半步之差天差地别,索性笔直地杵在花圃里,等着万星落处置。

  “天涯果然没用。”

  万星落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将手里的花锄放在了墙角,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迈着步子向外走去。

  “还不跟上?”

  察觉到陈十七还在失神,他便喊了一句。陈十七立刻转身跟了过去。

  想起之前的事情,她不由得猜测方京墨和这位的关系。第一次打晕自己的,是方京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落到这里的?

  陈十七一边跟在万星落身后,一边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方京墨的朋友不多,大部分她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可是眼前的这位,她真的没有印象。

  “这是?”看着突然在面前出现的白墙,陈十七惊讶地抬头看向万星落。

  万星落指了指头顶的那扇小窗户,道:“你可是我偷来的人,自然不能走正门。”

  这话说的,好有歧义。

  陈十七很想纠正一下他的说辞,但念及这人一身邪气,脾气又难以捉摸,还是少说话比较好。她微微抿了下嘴,把所有的话都收了回去。

  见万星落翻身落在了窗台,她便踏了一下栏杆,借着推力跃上了窗台。

  万星落挑了挑眉,有些诧异:“没想到京城的大家闺秀做起梁上君子来也毫不马虎。”

  陈十七很想回一句近墨者黑,可一切都被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挡了回去。

  万星落轻飘飘落在了房间里,陈十七紧随其后。

  天涯本是想先打发走万星淼,再回来盯着陈十七。结果回来人便不见了。

  万星落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翻柜子呢。

  “找什么呢?”

  柜子柜门大开,天涯半跪在左侧的柜子里,雪青色圆领袍被他系在了腰间,随着他松松垮垮挂在柜间,石榴红绸缎的袴露出大半。论动作,十分不雅观;论趣味,倒十分有趣。万星落对着陈十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弯着腰探了半个头望去。

  天涯也没时间回头,只腾出了右手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别说了,刚才人还在的,谁知道”

  “谁知道居然跑了。”

  万星落瞧得颇觉有趣,搭着柜门便接了一句。

  天涯这才后知后觉得把脑袋从柜子里伸出来,因为过于激动还撞到了脑门,他摸着头从柜子里退出来。

  “阿、阿郎。”天涯左眼微眯右眼微睁,有些忙乱地站起来,却意外地发现了陈十七,“你!你藏哪儿了?床底我已经翻过了!”

  “你去小厨房让人准备些吃的,这柜子我来收拾。”万星落挥了挥手,天涯收起了意外应声出门去了。走到门口还回头瞧了一眼陈十七,最终带着疑惑出了门。

  陈十七静静地站在桌子边,看着两个人的互动颇觉有趣。这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主仆的距离感,更像是一起玩大的玩伴。

  “这段时间,你怕是都要住在这里了。也别想回什么劳什子的京城了,这儿离京城可有十万八千里呢。”

  万星落关了柜门,三两步就坐回了自己的软榻,斜着身子靠在食几上,双眸扫过站在原地的陈十七。

  “嗯。打扰了。”

  陈十七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模样十分乖巧。

  万星落撇了撇嘴,瞧着她规矩守礼的样子,不由得怀疑自己胸前的伤疤是谁留下的。

  陈十七就这样暂住在了万星落的院子里,像偷来的人一样。

  而方京墨自打回了京城就失去了安稳日子。

  小皇帝什么都不懂,久居深宫的他甚至有些木讷。朝堂的大事都掌控在当朝宰相烛懋手里,像官员之间的私怨,这位相公可没时间搭理,便一拖再拖糊弄两边。

  而刘尚书又是个计较私仇的人,抓着方少卿放走犯人一事几次三番上书。见没人理会,便动起了歪心思。买来一波死士,隔三差五行刺方少卿。时间久了,王忠云都受不了这波操作。

  “老大,这个刘保值除了找你的茬就是参你,要不要?”王忠云说着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要怪他心狠,实在是刘尚书不堪大用。上任多年虽说没做什么盘剥百姓的事情,也没做出过什么政绩。

  方京墨收起了手里的信件,烛焰升起落下,只剩下了一撮灰烬。

  “先由着他去吧。”

  “是。”

  “还有,屋外的尾巴先不要惊动。跟兄弟们都知会一声,如无必要,不要起冲突,也不要参与他们。”

  方京墨扫了一眼窗外动得频繁的树枝嘱咐了一句。

  王忠云点点头,那些江湖人,他也不打算交恶。况且他们并没有扰乱京城的正常秩序,甚至推动了经济发展。

  这些日子,大理寺四周倒是热闹了。一波一波的江湖人士轮流值守,比看门护院的侍卫还要称职。有的干脆在周边的坊市买了住宅,时间一久,买房的人就多了,连带着周围的房价都有了波动。

  因为人多,偶尔也会闹矛盾,长枪长刀的一挥,那就是一场好戏。而大部分都信奉仁义那一套,不会伤及平民百姓,门口的侍卫时不时还能看上一出好戏,为这一天枯燥的工作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时间久了,王忠云发现门口值守成了热门差事,顺带着连夜间值守都成了热门差事。

  “掌柜的,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方少卿有什么动作啊。她不会是真的把咱们娘子卖了吧?”

  门口左侧的老槐树上缩了两个人,一个是胖老板,另一个就是他的小跟班。两个人在这棵树上安营扎寨有月余了,本来是打算跟着方少卿找到陈十七的,可没想到方少卿一直没有行动。

  胖老板吞下了手里的烧饼,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不比北方的混乱局势,江南此时正是好时节。

  一览无余的湖面完全被鲜绿覆盖,一阵阵清香从一只只小船上飘出,少女的歌声伴着清香飘向了水边。

  临水亭子里的席子微微一动,露出了一张黢黑的脸。

  另一侧的席子也微微晃动两下,琬琰色圆领袍露了出来。

  “看来你家大人着实放心不下你。”

  温释倾坐了起来,将身上的席子收了起来。

  晒黑的玉轻沅摸了一把脸,瞧着水面上施展轻功的春伯叹了口气。

  着实是没有想到,春伯居然能找到这里。

  “见过温家郎君。郎君,这差不多了吧?江南到山东已是千里之遥。”

  春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先向温释倾拱了拱手,又看向了坐在外面的玉轻沅。

  玉轻沅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扭过头看了一眼春伯,“春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一个人可以闯荡江湖。”

  温释倾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拱了拱手便先行一步。玉轻沅哎了两声跟到了亭子外,再想往前,就被春伯拦下了。春伯摇了摇头,拿出了身后背着的伞,试图帮玉轻沅挡住强烈的阳光。

  “郎君,这江湖人心险恶,不是那么好混的。你还记得上一次吗?路边的小乞丐小小年纪都比你心眼子多。再说,玉家如今就只有你”

  “一个男丁,将来你是要继承玉家家主之位的。玉家的兴衰就全看你了。”玉轻沅接过了春伯的话茬,“春伯,这话你都说了上百遍了,我耳朵都出茧子了。”

  玉轻沅不耐烦得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只恨自己的武功太弱不能摆脱春伯。

  不过,这一路下来他的轻功有了不小的长进。想到这些,他的心里总算没有那么烦躁了。

  “玉郎君,这是往哪儿去呀?”

  玉轻沅抬腿就要跑,可跑了没几步便险些撞进一个女子怀里。

  他赶紧后退几步连连道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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