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镜中救人
“在医者面前不要隐瞒。”莫庭荷正色说道,“你就照实着说,小公子的饮水究竟如何?”
“小公子的水,也是我们在院里特意打的井,我们这个院里的人都吃这口井的水,从来没有问题。”丫鬟不顾管家的瞪目,战战兢兢地说,“因为夫人说过,慕公子虽然是她认的干儿子,但毕竟与小公子不是亲兄弟,所以平日里我们都不与慕公子来往,偶尔慕公子来探望,我们随便找个由头都打发了。”
“你的意思是,林栖止从来没进过这个院子?”
“应该是的,我们从没让慕公子进来。”丫鬟点点头,“我们与小少爷同吃同睡,若说是在哪里中毒,那我们也该一起中毒啊,断没有只有小少爷一个人中毒的道理。”
“究竟是不是中毒还不知道呢!”管家连忙说道,“莫姑娘,你可有办法?”
“我有个办法,不过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也是我在书上看过的,你们说小公子平日里甚少外出,吃食也都一起,无论饮食还是用水都是单独的,而你们院里的人也和小公子一起吃饭,但你们没事,这就排除了慢性中毒的可能性,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中毒,那就要剖开肚子,查看他的胃里的残渣,或许可以看出是什么毒,然后我才知道要开什么解毒药方了。”
一听要开膛剖肚,管家第一个不同意,管家连连摆手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莫姑娘,夫人定不会同意的,别说小公子还有一口气,就算真的呜呼哀哉,夫人也不会同意莫姑娘这么做的。”
“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只能等追到下毒之人,让他亲口供出毒药是怎么做的,再另行配药。”
“莫姑娘,小少爷,他能等那么长时间吗?”管家怯懦地问。
“不立时解毒的话,恐怕今夜都过不去。”莫庭荷捏着小公子越来越凉的小手,心中的紧张越来越多,她进一步说道:“你晚一刻下决定,小公子就早走一步。”
管家双膝跪下,老泪纵横道:“莫姑娘,我真不明白啊,剖腹探胃这桩事,闻所未闻,再说,这桩事应当由夫人来决定,我实在不敢做这个主啊!”
一旁的丫鬟也都哭成一团:“夫人已经晕过去了,此刻起不来身,这家里还有谁能做主啊!”
“老管家,你定下来吧,小公子的手越来越凉,恐怕也撑不过一时半刻啊!横竖让莫姑娘试试,说不定有用呢!”
“我定?你怎么不定呢?这要治得好我也无功,若是治坏了,林夫人定要报官抓我,我怎么敢做这个主?”
“可现如今能救小公子的不也只有莫姑娘吗?若是不救,小公子就彻底没救了呀!”
“不行!就是不行!你们谁敢担这个责任你们自己来定,让我松口是万万不能的。”
莫庭荷捏拳道:“若有你们争吵的时间,人早就能救了!既然你们没有人能做主,那就我自己来!”说罢,莫庭荷拿过一旁脸盆架上的水盆,将盆内的水往空处泼去,林家众人都以为水会溅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抱头往外躲,没想到一滴水都没落下,等林家人回过神来,只看见面前有一道模模糊糊的水墙,伸手去摸的时候,似乎是有一层空气阻隔,手指无法穿透空气。
这是莫庭荷新修的泼水成成镜的法门,之前莫庭荷一直好奇莫王爷怎能隔空制造小镜,后来发现,幻水镜基缘就是水,再想到之前黄博士借镜中之光开过通路,便钻研出在玄力足够的情况下,以水为镜可以做到随时随地制造小镜,只是这种小镜延续时间不长,等水干涸后便也消散了。
管家大奇,攀着水壁从这面墙摸到另一面墙,才发现这片水墙竟然毫无破绽,顿时慌了:“莫姑娘,你究竟用的是什么妖法?怎么竟将小公子带走了!莫姑娘,小公子是我们林家的根,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们林家人定会向你讨回这份公道!”
其余丫鬟仆从则是哭成一片,却也毫无章法。
管家在外面连着踱了好几步,终于说道:“不行,不行,此事我现在就要去报官,不然回头牵连下来,我也跑不掉。”
管家要往外走的时候,被小公子的两个贴身丫鬟抱住腿,那两个丫鬟哭道:“此时此刻,怎么能报官呢?若是断了诊治,小公子哪里会有命!”
“此时此刻,若是公子有个什么好歹,第一个没命的就是你我!”管家发了狠劲踢翻两个丫鬟,急匆匆往外跑。
此时却有人从外面推门进屋,竟是林栖止,而林栖止身后跟着的就是刘诺。
“刘大人!”连带着管家,林家人都跪了下来,刘诺虽然是个排不上名次的八品小官,可在普通老百姓心中还是个大人,也是要受跪拜的。
“刚才城西的保甲匆匆来我这里找栖止,我和栖止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是我从药局库房里调出来的几贴解毒方子,赶紧熬煮出来给林公子喝了吧。”
“这个……”管家指了指后面一片空白透明的景象道:“不瞒刘大人,这里有一面水墙,莫姑娘与小公子正在里面。”
“她在里面干什么?”
“莫姑娘说,要剖……”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管家狠狠踢了一脚,连忙改口道:“莫姑娘在里面诊治,我们都进不去。”
“这个稀奇。”林栖止走过去,没防备竟像撞到什么一般,连忙用手去摸,果然摸到一个见不到实体的屏障。
“幻水镜?”刘诺也走了过来,用手敲敲摸摸,仰头道:“上下左右都有吗?整个都围起来了?”
“是,都围起来了。刘大人,你刚才说什么?幻什么?”管家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这个地方的确是莫姑娘用水拦起来的,刘大人,我们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啊,若是出了事,刘大人可一定要为我们作证。”
“此时此刻,你心里还想的是这些?”林栖止抬脚把管家踢翻在地,“现在性命危在旦夕的可是我弟弟,若是莫姑娘能救,那还管得了会不会引火烧身?你跟我说实话,好端端的,莫姑娘为何要拦起来这么一个怪东西?”
“这……”管家不敢言语。
嘴快的丫鬟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口说道:“因为莫姑娘说要剖胃查毒,管家怕出了事担不了,不同意莫姑娘剖,僵持了好久,小公子的手越来与凉,莫姑娘也是情急,造了这道屏障。”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剖胃?莫庭荷居然要把林公子的肚子割开?”刘诺惊异地叫了出来。
丫鬟还没来得及回答,刚苏醒便跑来的林夫人听到这话,又气得晕过去了。
林栖止连忙跑去抱住林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的,忙活了好大一会儿,林夫人总算醒了过来。
林夫人刚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问那丫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莫姑娘说小公子是急性中毒,但是何种毒物却不清楚,所以要割开肚子,从肚子里取出毒物来看,然后再配解药。”
“她,她居然要切开我儿的肚子?谁给她的胆子这么做的!”林夫人急得跺脚,转头看见刘诺,一把抓住刘诺的手说道:“刘大人,我与牛掌柜关系不薄,与你们运和绸缎庄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今日这件事,你可定要给我做主!”
“你们一个个的,左一个做主,有一个担责,我只是个八品官,我哪里能知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去给哪个做主?”
“莫,莫家,莫家女儿,莫庭荷,心思歹毒,谋杀我儿,刘大人,我要报官,这算与不算?”
“虽然剖胃取毒的法子我从没见过,不过这也不能说就是谋杀啊,再说,莫家与你有什么冤仇?她又为什么要杀你儿子呢?”
“恐怕就是……”林夫人转头看向林栖止,“恐怕就是恨我家慕儿得你看中,冷落了莫伯舒,为他兄长鸣冤罢了。”林夫人脑中混乱,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
“就为这点事,那她干脆杀了栖止不就好了,何必拐那么大一个圈子杀你那八竿子打不到边的儿子呢?”
“刘大人,如果你还不信我的话,我我干脆以死明志的!”林夫人说完,就已头撞在柜角上,顿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哎哟哟,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不信你啊?这边已经够乱了,你还寻什么短见啊!”刘诺又气又急,焦躁地抓挠着头上的头发。
林栖止已经过去,扯了块干净的白布捂在林夫人撞伤的额头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喂到林夫人的口中,林夫人原本死白的面孔慢慢转红,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林栖止让丫鬟抬着林夫人到隔壁去休息,而自己缓缓站起来说道:“现在我干娘也晕了,家里既然没人敢做主,那我就来做这个主,有没有谁不服?”
管家心中是不服气的,只是嘴巴里没说,低头不吭气。
其他丫鬟家仆也各有心思,但没人敢开口说不服。
于是林栖止转身向刘诺说道:“刘大人,那我现在就暂代林家家长,与你说话,莫姑娘救我弟弟这件事,我们林家允了,无论我弟弟是死是活,我们林家绝不追究。”
刘诺摸着下巴:“栖止,你这话,我今日就算记下了吧。”
林栖止让人给刘诺上茶,然后与刘诺一人坐在桌子一边,静等莫庭荷从幻水镜中出来,期间,林栖止还问了些刘诺有关幻水镜的事,刘诺对幻水镜的了解远不如苏耀钰与周子昂,但又不愿意在林栖止眼前露怯,信口胡编了不少东西,十句话中有七八句都是假的,赶上林栖止对刘诺深信不疑,竟然都信了,这也才知道端朝还有玄学这一学派,有那么多奇门遁甲之术,顿时心生向往。
两人谈着谈着,转眼已到深夜,刘诺不免有些焦急,话也渐渐少了起来。
林栖止识相地不再和刘诺说话,而是低头喝茶。
一屋子的人每一个困倦的,都瞪大眼睛盯着那块看不出颜色却也看不清内里的屏障,若是有人从外面看,都会觉得这是一群傻子一般。
终于,幻水镜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正是莫庭荷,她以手托着一个块血迹斑斑的东西,整个手掌都是红的,那景象及其血腥,胆小些的丫鬟奔出去吐了。
林栖止第一个站起来,问道:“莫姑娘,我弟弟怎么样了?”
“你们还不能见他,接下来七日,他都要呆在幻水镜中,任何人不能靠近。”莫庭荷让丫鬟给她端了个盘子,然后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盘子里。
“这是什么?是毒物吗?”刘诺看着这些一个个圆圆的小粒物事,因为被血染红了,又结团在一起,看不清具体形貌。
“我不太确定,这不是普通的毒物,而是蛊虫的卵。”
“蛊虫?我们这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林栖止下意识说道。
“我不清楚,只是在书中看过,说是蛊虫入体后便会产卵,但如果宿主不适合蛊虫生长,蛊虫又会弃卵而走,留在人身体里的那些虫卵最终也不会孵化出来,等虫卵死绝后,宿主也会毒发身亡。”
“莫姑娘的意思是,有人给我弟弟下蛊,但我弟弟的身体并不适合蛊虫生长,所以蛊虫卵孵化不出来,死绝的股虫卵成了毒物,最后我弟弟也就中毒了?”林栖止精明的眼睛左右摇摆,又皱眉问道:“这里面有件事我的确搞不懂,到底是谁会给我的弟弟下蛊呢?莫姑娘可知这当中究竟间隔了多久的时间?”
莫庭荷摇摇头:“不知,可能半年,也可能就两三天,小公子脚趾上的伤正是蛊虫离去的标志,因为他身体亏耗,所以那个伤口也一直不好。”
听闻莫庭荷这么说,原先一直照顾小公子衣食的丫鬟愧疚得哭了起来:“全怪我,我早该带小公子去看大夫,如果早日发现是蛊虫之祸,小公子也不会遭遇今日之事了。”
“就算大夫来了,也未必能猜到蛊虫啊。”林栖止看着正在洗手的莫庭荷,脑中一直脑补莫庭荷如何剖胃取物的模样,恶寒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来了,可依旧心有不甘,继续说道:“莫姑娘说的这话,可有什么凭据?还有,可有治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