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汐姑娘

那名白衣男子背对着窗户,莫庭荷与莫伯舒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看汐姑娘对此人恭敬模样,可以看出他的身份不俗。

莫庭荷手肘支撑在膝盖上,盯住那个背影不言语,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背影说不出的熟悉。

莫伯舒将陈生扔在地上后,走近道:“妹妹,我们在这边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啊。”

莫庭荷挥挥袖子,汐姑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进来。

“……我也不知道莫姑娘怎么进来了,我本想带她去我房中细谈,幸亏你早发现有人监视我,才没铸成大错。”

“找个由头,送她出去。”白衣男子一开口,莫家兄妹顿时知道其人是谁。

莫伯舒脱口而出:“苏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莫庭荷更是双眉紧簇,手指不自觉地放进嘴中。

“我已安排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把他们赶出去,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把莫姑娘安全送回莫家再回来。”

“你办事我总是放心的。”苏耀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刘诺之事究竟怎么回事,查得如何?”

“刘公子的事不好查,当时钦差大人都醉糊涂了,说的也是胡话,谁会当真。”

“他说了什么胡话?”

“他好像在说什么,银子啊银子的,我猜测约莫是没贪够吧,毕竟平安府富庶,是远近闻名的。”

“哼,你的脑袋也就只能想到这一层了。”

“啊?你有别的想法?”

“我问你,王钦差是谁的人?”

“静王啊。”

“王钦差既然是静王的人,他嘴里的银子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这就奇了,那是多少银子啊?”

“恐怕就是此次平安府府库丢失的银两。”

“苏公子,我已听说了,这次府库丢银,是账本出错,府衙理了一个多月的帐,并非府衙府库银两丢失,而是分在各处的官衙的帐银有了出入,现已督促各官衙首长补齐银两了。”

“看来你跟着子昂也没学到什么,这么浅显的谎言你居然能信?”

“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在此处也不是为了查这些七零八落的事,天天跟我算着银两,我头都晕了。”汐姑娘干脆往桌上一趴,彻底耍赖。

莫伯舒听完,也问莫庭荷道:“妹妹,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府库银两缺失另有隐情吗?”

“估摸是的,看来王钦差与刘大人所遇的事,也并非是意外。”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去问问苏公子,看他能否想办法救救刘大人。

莫伯舒话音刚落,就听汐姑娘问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办,你要去救刘公子吗?听说他已下了大狱,柳知府碍于静王,不会对王钦差如何,刘公子就可怜了,恐怕会被用作恐吓王钦差的筹码。”

“如果你是我,你会救刘诺吗?”

汐姑娘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她轻缓地摇头,似是心中有个什么必须去完成的信念一般,在这个信念完成之前,任何人都可以作为牺牲。

苏耀钰也是静默不语。

良久以后,汐姑娘轻声道:“他或许会伤心吧。”

苏耀钰则是更重地叹了口气。

莫伯舒转头与莫庭荷道:“妹妹,看来苏公子是不会救刘大人了,那我们救还是不救?”

“哥,你觉得普天之下,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呢。”

莫伯舒见自家妹子眼中闪耀的灼灼之光,自叹不如。

——

刘诺因包庇之罪被罚当众抽鞭,王钦差身着锦服,被两名便衣衙役押着看完刑罚,那每一记浸了桐油的鞭子就仿佛抽在他自己身上一般,行刑未过半,养尊处优的王钦差已经晕了过去。

而刘诺的父母则是哭晕在刑场之上。

围在周边之人大多是认识刘诺的,都知刘诺这孩子自小调皮捣蛋,但本质不坏,来平安府药局任职后也做成几件好事,怎么突然就被当众受刑,还被打得如此凄惨,不少人都不忍再看,转头要走,居然还被围在外面的衙役赶回去,非逼着所有人看完。

莫家人好不容易捱过受刑过程后,在回城西的路上遇到林栖止,林栖止满脸愤懑,拦在莫庭荷面前道:“刘大人对你我不薄,你为何不救他。”

“我怎么救他?我无权无势的,又能帮到何处去?”莫庭荷视线望向空旷处。

“刘大人是被牵扯进去的,人死在王钦差的房中,王钦差都没事,为什么偏偏让刘大人受这刑罚?”

“林公子,枉费你聪明一世,你没发觉,这一切都是做给王钦差看的吗?”莫庭荷绕开林栖止,往城外方向去。

“莫姑娘,你要去哪里?”林栖止还想追,被莫伯舒拦下,莫伯舒道:“林公子,我们莫家小门小户,保住自己已是大幸,能救得了谁?”

林栖止气恼地看着莫庭荷离开的方向,无计可施。

莫庭荷独自一人上到麓山上,她还记得麓山后山种着一种止血的草药,如能在天黑前采摘到给刘诺送过去,或许明日他便没那么痛了。

但莫庭荷没想到她竟然在麓山山顶遇到秦生。

秦生昨晚下棋输给莫庭荷,他本是外乡人,听闻麓山传闻,却从没来过,不过他自视棋艺高超,天下第一,也没把麓山放在眼里,直到昨夜下棋输给莫庭荷,回家踢了一晚上的被子,痛定思痛,干脆上到麓山,想看看传闻中的麓山棋社究竟是何种模样。

可秦生也没想到,麓山现如今已经成了一座空山,山顶上并没有传闻中的棋社,而只有一片荒凉的树林,他顿时气馁万分,依靠在一棵树前歇脚。

就在秦生心底咒骂这鸟不拉屎的荒山时候,竟然上来一个聘婷女子,那女子面若皎月,垂散着乌黑的发,一双大眼璀璨夺目,让人看一眼救别不开眼睛。

秦生只觉得这姑娘面熟,却没往昨夜与他弈棋的少年方向想,毕竟他根本不会想到,下棋胜过他的是一个女子。

莫庭荷却认出秦生,以衣袖掩着面庞,从秦生面前疾行而过。

秦生不舍,连忙追上去,大大地行了个礼:“小生唐突,敢问姑娘芳名。”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姑娘,我是外地来的,请问姑娘是本地人吗?麓山棋社如何走?”

“麓山棋社早已破败,棋社中人也都散了,世上再没有麓山棋社了。”莫庭荷左突右围,想要快速离开,无奈被秦生拦着,秦生的身上有些功夫,他不想让莫庭荷离开,自然将她周围围得跟铁桶一般,别说莫庭荷只是一个毫无功夫的弱女子,便是有些功夫傍身的男子要突围而出,也是要费一番功夫。

莫庭荷停下脚步,目光卓然地望向秦生:“公子请自重,在这荒野山岭,你拦着我一弱女子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姑娘眼熟,像是前世见过一般,姑娘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就想问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我不缺朋友。”

“姑娘别这么说,寻常朋友你自然不缺,不过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小生姓秦,姑娘可知道这个姓?”

“我没兴趣知道,公子,若你再拦着我,我可就要喊人了。”

“姑娘,别急,你可知上京城的八大都统?外务都统便是我伯父,我这身份,可能与姑娘结交?”

“上京城八大都统,掌管全国各项事务,归文武两厅管辖,外务都统在虞相名下,四品官,倒是个有前途的好职位,毕竟虞相现在也是一品了,他定会提点心腹上任,既然如此,公子不在上京城谋取个一官半职,到我们平安府来作甚?”

“你这个小丫头知道得还真多,莫不是家中做官的?你到底是谁?”

“我家中是谁,与你何关?”

“城东那些贵小姐我都是见过画像的,并没姑娘这样冰雪聪明的模样,难道,姑娘姓柳?”

“我姓柳与不姓柳,又与你何干?你赶紧放我离开!”

“哦,柳姑娘,刚才倒是我唐突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如此甚好,我回头便与柳知府打个招呼,他定会很乐意见我们两人相识。”

“你这人好奇怪,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柳家小姐。”

“柳小姐不用遮掩了,定然是你啊,平安府妇孺大多粗鄙,能有此谈吐的,不是知府小姐又会是谁呢?只是不知柳小姐,这时独身一人来麓山,可为了何事?怎么也不带个丫鬟?”秦生显然是咬定了莫庭荷就是柳知府的女儿柳可意。

莫庭荷见秦生这人很是执拗,也懒得与他再过掰扯,便佯装成柳可意的语气与他说道:“既然你都认出我了,我也不做隐瞒,我在家中读了本药经,此次来麓山是来看各处草药的模样。”

秦生眼睛顿时发亮,道:“没想到柳小姐居然有此本事,我也略通医药,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莫庭荷福身:“那便多谢秦公子了。”

秦生得美人赞叹,顿时心飞得如入林的雀儿一般。

秦生总算放开莫庭荷,让她往前走,莫庭荷干脆不管秦生,自顾自在林中来去,找到她需要的草药时候便摘起来放入系在腰间的药囊里,秦生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就装模作样地指导她道:“柳小姐,你取的这是止血的,这是收敛伤口的……哎?柳小姐,你找这么多伤药做什么?”

“现在还缺一株崖间草。”莫庭荷没理睬秦生的问题,往悬崖方向走去。

秦生急于表现自己,连忙说道:“柳小姐,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摘崖间草,我来帮你。”说着,秦生已经将半个身体跃在悬崖边上,俯身去摘崖间草,但摘到草药后竟发现自己无力翻回去。

秦生羞窘万分,本不想在心仪女子面前丢人,可毕竟是自己的性命要紧,只能张口道:“柳小姐,能否拉我一把,我,我衣服被石头勾住了,哎,真倒霉……”

莫庭荷探头道:“我一弱质女流又怎么拉得动你,秦公子还能坚持多久?我下山去叫人吧。”

“我,约莫还能撑一会儿吧。”秦生抱住崖间突起一块的石头,不敢松手,又退不回去,狼狈不堪。

“那请秦公子稍待,我这就去叫人来救你。”莫庭荷说完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可怜秦生从白天等到半夜,才等到自家仆从过来救人,秦生被救上来的时候腿脚发软,满头冷汗,却还有力气骂人:“你们这群无能的家伙,怎么这时才来。”

“公子一直没回驿馆,我们都出去找了,直到宵禁前回去,驿站老板才将书信递给我们,因为平安府宵禁不让出城,我们找了柳知府好一番打点才赶过来。”仆从说得委屈。

“你们全是傻的吗?不知道在驿馆留个人?”

“公子,这次过来,你就带着我们两个,平安府那么大,一个人也不好找啊。”

“放屁,如你们真有本事,会现在再到这边来。”秦生气得要打,可惜脚步虚浮,一用力便又重重摔在地上,气得捶胸。

主仆三人忙乱到半夜才回到平安府,第二日一早,一个衙役以柳知府名义过来探望一番,留了些压惊驱寒的药就走了。

让仆从奇怪的是,秦生竟然抱着那些药如宝贝一般不撒手,宁可让仆从另外去药房买药也不舍得熬了这几包寻常无比的药。

莫庭荷将伤药制好后便让莫伯舒送去刘家,刘家父母亲自来接,看到莫伯舒又是哭了一场,莫伯舒见不得这样的情景,眼窝浅,忍不住也落下两滴眼泪。

刘诺父母在此哀求莫伯舒道:“诺儿平白遭此劫难,原本那些交好的朋友都不来往了,就算是那苏…”刘诺父母截然住嘴,调转花头继续说道:“现在看来,患难见真情,你们莫家虽然家贫,却是最重情义的。”

“这药是新调出来的,放不得时间,你们可否尽快送去狱中?”刘诺想着莫庭荷的说法,与刘诺父母急匆匆说道。

“可以,可以,我们已打点好了,这药马上就送去。”刘家父母抹着眼泪,相搀着赶紧往府衙大牢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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