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抉择

天色渐渐西沉，残阳的余晖映照在高墙上，投下寂寞的影子。御花园中却是春色盎然，粉白翅膀的小蝴蝶绕着花枝翩翩飞舞，姿态袅娜的柳条垂落湖面，枝条上的绿叶青翠可爱。

萧倾颜此时却无暇去观赏周围的美景，她的面前，晋帝背着手悠哉地散步，如同京华城里的闲散长辈。但到底是不一样。

亦步亦趋跟在晋帝的身后，萧倾颜没法不去揣测这位皇上的想法，若是五年前，她还能坦然处之，但历经风雨后，她到底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

“昭阳，你一定很纳闷吧，此时朕为何单独召见你。”

飞鸟掠过天空，湖中映照出它的影子，晋帝雄厚的声音透出无法避免的苍老，萧倾颜闻声望去，说：“儿臣……确实不明白。”

“你并非朕的子嗣，当年，德妃说要将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收为义女时，朕原本是不同意的。”晋帝缓缓道。

不知晋帝为何提起这个，萧倾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即使她在沁月楼时巧言善辩，长袖善舞，也揣摩不出晋帝的想法。

第一次死亡也好，第二次死亡也罢，都是由于太子，此时尘埃落定，单独照见自己的晋帝……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呢？

紧接着，晋帝说：“不是因为你是被遗弃的女孩，而是因为你来历不明。朕派人调查了很久，也始终没有查清你的来历，但德妃坚持你和她夭折的孩子长得很像，因此，朕还是答应了。”

“……”垂首的萧倾颜默默听着，但心里却没有面上那般平静。

“后宫女人无数，但能称得上朕这一生最爱，也只有德妃一人。”

晋帝抬头，一点一点落下的夕阳，将他的眼眸晕染成金橘色，仿佛是他年轻时眼里才会存在的光彩。

“朕知道，德妃与叶将军有一段过去，而德妃也无意当选，但当时的朕自命不凡，只要看中了，当然就是朕的。但朕也明白，强扭的话不甜，在宫里的德妃好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但她也明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飞出这个华美的鸟笼，只能忧伤度日。”

晋帝转过身：“怀二皇子的那段时光，是朕见她笑容最多的时候，只可惜，那个孩子没留下来。”

萧倾颜一愣，随即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向晋帝，一双眼睛透出不敢相信的眼神，唇也微微张开。

“夜钦确实是朕的孩子，不过他的生母只是个地位低贱的宫女。”晋帝继续说，语气毫不在意，“那样的女人，无法和德妃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听完后，萧倾颜的脸上满是疑惑，“但是，您为何对儿臣说这些？”

柳树后传来轻微的声响，萧倾颜循声望去，却更是讶异地瞪大了双眸，不过，这次，她露出的是喜悦的表情。

霎时间，萧倾颜完全忘记了往日的礼仪规矩，她提起裙摆，向柳树的方向奔了过去。

不敢相信地抬手轻轻抚摸着眼前人的脸颊，萧倾颜只觉得自己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二哥，你……之前去哪儿了？”

萧夜钦看着几日不见的萧倾颜，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本想抬手抱抱她，却被受伤的伤势疼得眉心一颤。

随即，萧倾颜的视线落到了萧夜钦简陋包扎后的手上，被污染的绷带流出的血迹已变成铁锈色，她微微红了眼眶。

“我没事了，倾儿。”他虚握住萧倾颜的手，眸中一派温柔缱绻，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看着静静相拥的一对小儿女，晋帝无悲无喜的神情中浮现一丝怀念，曾几何时，他也是有这样的时光。可是登上皇位后，权力制衡，朝堂间的明争暗斗让其余的一切都变成了不再重要的调味品。

是，他爱德妃，但那也是因为她矜持的美丽，知情又识趣，没有虚荣心，父亲官职不高，更不会因为得宠就借机掀起什么风浪。

但他现在依旧是一国之主，就应该做一国之主该做的事。

“夜钦，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这次能扳倒杜府，你也出了一份力，朕五年前给过你选择，现在，朕同样给你选择。”

听到晋帝的话，萧夜钦和萧倾颜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他。

晋帝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一眼萧倾颜，然后微微眯眼，说：“朕知道，之前你一时糊涂，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你可以选择继续做你的王爷，也可以选择永远离开。”

听到这话，萧夜钦顿时明白对方的意思，几乎同时搂紧了怀里的萧倾颜：“选择不一样，条件也不同吧？”

“当然。”晋帝眼角的皱纹愈发深邃，“你若继续当燕王，就得杀了昭阳，还有除去沁月楼，全部，无一幸免。”

听到“沁月楼”三字，萧倾颜浑身微微一颤。

她死过了两次，早已不惧怕死亡，可是，沁月楼的上百条人命却多半是无辜的，现在已经无暇去问晋帝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她只想保住沁月楼里的人。

眉头紧锁，萧夜钦不假思索地问：“那我离开呢？”

晋帝淡淡一笑，却隐含着无穷的压迫感。

“那就简单多了。”他再次看向萧倾颜，与刚才相比，对方的脸色此时愈发苍白，几乎是恐惧地看着自己。

晋帝毫不犹豫：“现在，就杀了你怀里这个女人。”

萧夜钦的脸一瞬变得无比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