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警告
夜晚来临，寒风四起，萧倾颜才得空去了萧夜钦所在的营帐。一进营帐，就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对萧夜钦点头示意后，她撩开布帘看了一眼睡在床榻上的戚落昙。伤口已经包扎好，被褥掩得严严实实，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看不出其他的。
萧夜钦这里多出了一位女子就很要人命了，还刚好撞上了刺杀，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得瞒下来。
她走到萧夜钦身后，问他：“看见是谁做的吗？”
闻言，萧夜钦皱起眉，摇摇头：“没有，那人射了一箭后就跑得无影无踪。”
“箭头上有什么线索吗？”
“是此次狩猎中常用的箭，虽然每次都会回收，但偶尔少了几支也很正常。”
“那岂不是没有线索。”听着听着，她蹙起柳眉。
帐篷外的随从安静地伫立，营帐内隔音效果并不好，萧夜钦转过身，垂眸看着她，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压低声音说：“你真的觉得没有线索？”
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她才想到还有一个可能性：“你是说，萧夜宸或者圣医宫？”
“显而易见，别忘了，宫九临之前还想绑走孟清蝶，这箭虽不是冲着我的心脏射的，但明显有警告的意味。”萧夜钦提醒道。
“也就是说，”只想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了这次刺杀的真实意图，“他们实际是想试探你会不会武功，想知道你的身份。”
“毫无疑问，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下一步，不就应该各个击破吗？”萧夜钦冷笑着说。
冷冷笑着的萧夜钦于她而言很陌生，她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面前的人无论哪一面，都是萧夜钦。她低头冷静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想怎么做？”
萧夜钦罕见地沉默了，静默的时间之长，长到她忍不住回头，等来的却是一句疑问。
“现在如果受伤的是我，你也会如此冷静吗？”
如果被射伤的是萧夜钦……
她当然不会如此冷静。
此时的她有一点不明所以，不太明白萧夜钦这么问的意图。难道是她对戚落昙的受伤表现得过于冷漠了吗？
不可否认，她现在的确非常怀疑戚落昙。戚落昙在这次事件中虽是无辜的，但……她手上有那只手镯，有极大的可能，她就是最后毒害自己的人。所以，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用平常心来面对这个女人。
而且，连上次对方打晕自己的事情，她都没有计较。
她真是有一个宽广的心胸呢。
“二哥，我知道戚落昙受伤了，但现在并不是逞英雄为她报仇的时刻。既然萧夜宸已经盯紧了这边，那就更不能主动越线让对方抓我们的把柄。”默了默，她选择柔声劝慰。
虽然刚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看戚落昙的模样也可以知晓对方伤势无大碍，不然，至少有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在旁边候着。
“其实我早就知道有箭矢对准我，但我没想到表妹会奋不顾身地为我挡箭。”萧夜钦静静说着，但她却从中听到了些别的，“不能保护身边的人，是我的失职，我早就说过，我不愿再看到身边任何一个人受伤。倾颜，这段时间圣女令并不在你身上，但玄苍教终究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好好想想，玄苍教今后该何去何从。”
萧夜钦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她随之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随之交汇。自己的手依旧被握得那么紧，他的手心贴着自己的手背，互相分享体温，这不是他们做过的最亲密的事，却是从小到大都可以一起做的事。只要牵着手，就知道身边还有对方，就知道自己并不孤独，有的时候只要看着自己的手心或手背，就能感受到慰藉。
但最近这种时刻，却越发地少了，明明已经不是四年前，连面都无法见到的时刻。
听到对方话语里显而易见的失望，她刚想回握住的手已经悄然收回。
“夜深了，昭阳，早点回去睡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
她抬起头，看着萧夜钦背对着自己的肩膀，垂下眼皮掩住自己黯然的眼神，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萧夜钦在床榻前的木凳上坐下，闭上眼缓缓叹了一口气。
床幔被一只手掀开，之前还昏睡的戚落昙此时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来：“表哥，长老已经决定的那件事……不用告诉公主殿下吗？”
“你不要动。”萧夜钦都没起身，只是一个眼风扫过去，后者就身体僵硬地躺了回去。然后他接着说：“那件事决定得仓促，而且也不是明智之举，我会去打消宫九临的念头。”
听到萧夜钦如此不客气的语气，她也跟着改换了称呼：“可是，宫九临看起来是个很固执的人。”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如果受伤的是我，那件事至少能再往后推迟几个月。”萧夜钦沉声说，与刚才面对萧倾颜的模样判若两人，语气里甚至埋怨。
“表哥，难道……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暗杀你？”戚落昙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你拿自己当诱饵？”
没错，萧夜钦的确拿自己当诱饵。在他的料想中，对方迟早会试探他的身份，戚落昙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无法受伤，他还有什么办法推迟宫九临的计划呢？
萧夜钦的脸色阴沉得滴出水来。
他也想守住对萧倾颜的承诺，不是担心她责怪他，而是……他可能会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从而将一切事情推向一个极端。他总觉得宫九临有些疯狂，但实际上，他自己和她是同一类人。
“对不起，表哥……”刚才戚落昙起身起得快，伤口又重新撕裂了一点，带来不断地痛苦，使得她脸上委屈受伤的表情也真实了不少。
但萧夜钦早就挪开了目光，现在的他也不会因为戚落昙的苦肉计有任何的动摇。
他重新站了起来，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戚落昙发出警告：“你好好躺着养伤，其他事若再插手，以后就别当我是你的表哥。自己的命也是命，枉顾舅父舅母的期望进入这危险的局面，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你作践。”
听到的声音还算温和，看到的脸色却像恶鬼，戚落昙几乎落泪：“我……”
她紧紧握起拳头。
“嘘，别说了，你不过是被宫九临操纵至今的人偶，你若继续听她的命令，我不会再留你。”他将床帏放下，用像是哄人入睡般的声音柔声开口，眼神却一点点变得晦暗甚至带有从未展露的危险。
“该说的都说完了，睡吧，表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