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棋局

棋盘落子的声音十分清脆，宫人将银耳莲子汤分别倒进精致小巧的瓷碗里呈了上来。戴着玉扳指的手拿起瓷碗，放到唇边尝了一口。

“真是熟悉的味道啊。”声音很轻，就像一声叹息。

“父皇？”

见晋帝久久未落下棋子，萧夜宸忍不住出声提醒。

晋帝回神，落下一颗黑子后，对站在一边的萧倾颜说：“这银耳莲子汤是你做的？”

“是，父皇。”

“尝起来好像比御膳房做得要更甜一点，但却是熟悉的味道啊。”

“可能是因为这银耳莲子羹是德妃娘娘教我的缘故，所以我习惯多放一点糖。”她低眉顺眼地轻声回答。

“德妃……”这两个字从晋帝嘴中说出，有一股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糖吃的太多，吃苦就会变得很难吧。”晋帝微笑着说，眼角的细纹都因笑容而展现出来，“但是，这个味道真是令人怀念啊。”

“父皇喜欢就好。”

晋帝又接着问：“听说你和太子妃之前就认识？”

“刚好我和她都很喜欢金风玉露楼的饭菜，那天刚好不期而遇，聊上几句后觉得。”不知晋帝问起此事的原因，她只好如实相告。

“这样啊。”不管信没信，但晋帝也没再多问，“去和太子妃说说话吧，这丫头看起来好像很不满朕把太子扣留在这里。”

“是。”她默默坐回孟清蝶的身边。

“哪有啊，父皇，”孟清蝶坐在萧夜宸下方的座位，闻言连忙喊冤，“儿臣只是希望太子能多猎一点猎物回来孝敬您。”

“这丫头的嘴可是比昭乐还甜啊，太子，你的眼光真不错。”晋帝说。

“父皇别夸她了，她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们两个要抓紧啊，朕明年可是要见到孙子的。”

“父皇，你放心，儿臣会努力的。”

看着爷俩个相互一笑，孟清蝶浑身一颤，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绑架了一样。

萧倾颜看出孟清蝶的反应，也附和地微微一笑，同时也有点疑惑，这两人的情感到底到了哪一步。

她用唇语问道：你要我待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孟清蝶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不做回答，将夏兰倒好的茶水推至她的面前：“昭阳，喝茶。”

只能接过茶水，她回道：“谢太子妃。”

另一边，晋帝闲聊一样地说起：“户部尚书这一职位，你觉得杜侯爷的公子行吗？”

杜侯爷是杜皇后的大哥，虽是侯爷，却无实权，按照亲戚关系，其子比太子大十岁，是太子的表哥，目前任职户部侍郎，正好是第二年。

“表哥还是太年轻了，我觉得钟离侍郎不错。”萧夜宸缓缓说。

晋帝想了一想，念出个名字：“钟离……宴清？”

“正是他，年初那份调整昆西赋税的奏疏便是他写的。”

“啪嗒”一声，萧夜宸落下一枚白子，然后说：“入仕十五年，踏实能干，虽然只是中人之姿，但他的两位孩子在国子监却甚是出众，将来有可能成为国之栋梁。”

沉吟片刻，晋帝落下黑子，他突然开口向萧倾颜问道：“昭阳，你不是在宴会上见过钟离侍郎那两名孩子吗，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被突然问到的她一愣，下意识瞟了一眼孟清蝶：这件事……皇上怎么知道的？

但她很快恭敬地据实以告：“那两名少年进退得当，品行兼优，昭阳只打量了几眼，观其容貌，当非池中之物。”

“太子妃如何觉得的呢？”

“清蝶听弟弟清佑提起过几次，钟离逸轩据说是博士最喜爱的学生，他的弟弟比之也不遑多让。”孟清蝶温和地回答完后，朝萧倾颜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这样吗？

她几乎立刻明白，原来……钟离宴清是太子物色的人，太子不让外戚上位，而是推荐能臣，说明太子也不想扩大外戚的势力。

杜皇后有两位哥哥，一位封一品军侯，不掌握实权，一位是羽林军统领，有实权，而他的女儿杜瑾然，就是原本安排给萧夜宸的太子妃。

她用唇语示意：这样拒绝杜皇后，可想过有何后果？

孟清蝶见她明白过来，端起了茶盏：大不了硬抗到底。

是啊，这就是孟清蝶的风格，悠悠众口堵不住，但她能活得更恣意，谁要妄图掌控她，她就撕破那张网。这样一想，就很能理解萧夜宸为何会选择孟清蝶作为他的太子妃了。

“朕有底了。”说着，晋帝放下一枚黑子，同时也是一枚最后的黑子，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萧夜宸，“看来这局，是朕赢了。”

萧夜宸闻言，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浅笑道：“还是父皇棋高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