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倾城之舞

当少女出现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存在，只剩下那一抹红，跳跃的红，怒放的红，浓郁的红。少女的舞中除了美丽灵动，还有着一往无前的热情，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但是只要看少女跳舞，就会让他有一股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

她的舞如同跳跃的火焰，却不会灼伤手掌使人痛苦。她的舞如同怒放的牡丹，却不会轻易凋谢使人伤心。她的舞如同奔腾的血液，却不会摧残心灵使人面目全非。

他并不期望自己能将这份情感传递给舞姬，只要能这样在远处看着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他久久注视着，挪不开视线。

丝竹之声渐起，舒缓的乐声流淌过每人的耳畔，少女转身，腕间的披帛无风自动，舞姿舒缓优雅。转而乐声渐急，一开始的笛声渐弱，琵琶声连弹不息，清脆的铃铛声不绝于耳，悦动着、弹跳着，合着乐曲的节拍。水袖高高甩出，如两道飞鸿，聚若庭院盛开的繁花，散若天幕映出的流霞。少女忽而柳腰弯折，如同风雪压弯的柳枝，忽而凌空跃起，如同舒展双翼的飞鸟，忽而……

突然一道白光划过，宝剑出鞘的声音在厅内突兀地响起，青骊色的身影凶猛迅疾如跃起的老虎，几下之间就跃上了高台。

“听说……沁月楼的花魁容貌倾国倾城，舞姿轻盈曼妙，舞已经欣赏过了，我倒是……很好奇，花魁的脸是什么模样。”

一手握剑，一手提着酒壶的年轻男人断断续续地说，一眼看过去，满面的红光，他落到台上时还踉跄了两步，明显已经喝醉了。

台下顿时响起好事的叫好声，伴奏的乐声也一时停下，为首的琴师不明所以地看向台上，随后嘴角却饶有兴味地微微翘起，像是在等着看好戏。

乐声都停下来了，饶是花魁再怎么有应变能力也不得不停下来。男人这般在心里想着，随即抬头看去，却见花魁一舞水袖，舞步变换了一下，没有停下的意思。

琴师一见花魁换了舞步，顿时明白对方的意图，轻声笑了一下，对身后的乐师打了个手势，悠悠的乐声再次响起。与刚才和缓欢快的乐声不同，再次响起的乐声萧肃悠扬，由靡靡之音转为杀伐之乐。

两人侧身交错的刹那，少女的装束在一瞬间变化，红如罂粟花般的外衣与水袖一起褪去，飘落到了台下。露出里面缀有金丝红莲的玄色纱衣，低调的暗纹彰显与众不同的质感，金色的双跳脱在腕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唰”地一声，一条银蛇从腰间弹出，刚刚还醉醺醺的男人此时已经酒醒了大半，连忙举剑就挡。兵刃相接，发出一声清脆的“当”，软剑韧性极佳，男人顺势砍过去，少女再次向后倒去，用柔韧有力的身体躲过这一杀招。

男人微微皱眉，移动脚步，再次想靠过去的时候，动作灵活，宛若刺客一般的少女几步与他错开距离，两人在台上的动作，隐约暗合乐曲的节拍，看上去与舞步无异。

萧夜宸在台下看得暗暗摇头，明白萧夜迟这步棋是走不动了。但他也不觉得可惜，正好，还有一个可以拉来用用的人。于是，他瞟了一眼同坐在台下不起眼角落的年轻男子，悄悄走到了对方身边。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这么巧啊，三弟。”

“啪啪啪。”

在众人正看得入迷至极，二楼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犹如黑暗的一道光，打破了高台上剑拔弩张的局面。

一楼的客人忍不住伸长脖子向二楼看去，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打搅了自己的雅兴。

“好，好。”高雅清澈的嗓音缓缓响起，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能让在此处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繁华时代的舞姬亦能有拿起武器与敌人作战的决心，雪悸的这支舞，甚合本王的心意。”

本王？

在沁月楼高调自称本王的，除了二皇子燕王，还能有谁？

话音未落，燕王出现在二楼的窗台之后，面容阴柔俊美，衣着雍容华贵，轻轻一抬手，就有一位美人端起酒，双手奉上。众人皆知花魁雪悸是燕王的红颜知己，此时此刻，萧夜钦出现在沁月楼，倒也没几人感到诧异。

“雪悸自知才疏学浅，能以一舞博得王爷的赞美，实在荣幸。”宛若婉转的百灵鸟一样的声音响起，自始至终都未开口的花魁此时却开了口。

“雪悸不必妄自菲薄。”

萧夜钦安慰完花魁，又瞟了一眼台上的另一人，也就是被萧夜宸忽悠上台的萧夜迟。他的目光微凝，显然已经认出了对方的是谁，继续说：“北荒被灭不到四年，晋朝男儿热血犹在，但无论再怎么热血沸腾，也不该用在这种地方不是吗？”

见自己的身份没有被点破，萧夜迟以为对方给自己留了几分薄面，于是就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殿下所言甚是。”

萧夜钦闻言略略点头，目光移开，然后正好与刚好返回座位的萧夜宸四目相对。

面上波澜未起，心里却愈加疑惑：他……怎么也在这里？

看来得去打个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