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邀请

换下身上的玄色衣裳，转而穿了一件桃色的常服，少女坐在梳妆台前，一件件取下发间的发饰，然后又取下腕间的双跳脱。刚刚还衣饰华丽的舞姬，现在却如同邻家的少女般清纯可人。她的左手边摆放了一张真丝屏风，绣有美丽的春日图景，乃往日的客人所送，是房间内花费最高的陈设。

屏风之后，有人盘腿而坐，正举着画笔，在纸上勾画什么。无数次熟烂于心一般，三两下便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形。

“查到了？”

“嗯，那位容太医的邻居后来搬离了那个巷子，查了好久才找到人，确定容太医的夫人的妹妹当年也在京华城，在出事的前几天就将孩子交给了妹妹。”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后面很难追查，我动了好几个眼线才确定消息的真伪，那个孩子现在八成就在山水庄。但是，并没有人叫做容昭华，也对，摊上了谋害皇子的罪名，怎么可能不改名呢。”

少女看见镜中的自己闻言眉头微蹙，露出一个不敢相信的眼神：“怎么会是在……”

“不过也只有八成的把握，时间有点远，很多线索都模糊在了记忆里。”来人慢条斯理地说着，看不清面容，但从声音听起来就没有自己嘴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苦恼，“事情总要一步步来，朝廷想要趁玄苍教虚弱时剿灭我们，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蛰伏。”

“你说我说得对吗，倾殇？”

宫九临吹了吹举起的茶水，然后放下茶杯，眸中如无波的古井，没有流动的光芒，而是固执地盯着本不存在的一点。

沁月楼有玄苍教的人，也有并非是教众的普通人，普通人只知道宫九临是琴师，而玄苍教则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姑姑说的没错。”少女回应道，取下面纱后，镜中映出一张清纯秀美的脸，她的眼神无辜如没有攻击力的小白兔，却又带着丝魅惑。她的声音与刚才变得不同了，反而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就像是萧倾颜的声音。

不错，萧倾颜是沁月楼花魁，但花魁却不是萧倾颜。花魁雪悸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她只是萧倾颜扮演的一个身份。花魁长袖善舞，掌握诸多消息来源，上一任花魁是宫九临，这一任则是她。如今的宫九临更多的是负责沁月楼的内部管理，有部分消息会经过她手，但最终都会汇总到萧倾颜这里。

如果孩子真的在山水庄，那么萧夜宸为什么不知道，是还没有发现，还是已经……

拿着银钗的手忍不住用力。

“姑娘，燕王有请。”

屋外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过神来，发钗头部的鸟儿翅膀已经被她掰歪了。

“转告燕王殿下，雪悸正在梳妆换衣，待会儿就来。”她开口应声，是与她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

屋外的侍女应了声后退走。

银钗不方便戴了，想了想，她还是放下银钗，另外拿起一只玉簪戴上。

“今天有点热闹啊，那个闹事的孩子看着眼熟，就是你近日接近的五皇子吧。”宫九临语气随意地道，甚至还有一丝和蔼。

在她面前，萧夜迟当然算孩子。

但萧倾颜明白，宫九临是恨他们的，如此深刻的仇恨令她用尽一切手段去了解朝廷的一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宫九临做到了，甚至现在提起这些仇人，语气能够平静得像是提起她的亲人。

“是他，他有领兵打仗的将才，在皇室之中，是独一份的天赋，不过……”在台上，她就看见了台下坐着的萧夜宸，“他如今亲近萧夜宸，不知今后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宫九临听了她的话，露出一个惹人深思的微笑：“倾殇，皇室之间的亲情是淡薄的，兄弟阋墙，时有发生，可能都不需要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斗个你死我活。”

“萧夜宸今日来沁月楼，肯定是对这里产生了怀疑。戚落昙进出沁月楼多次，这次却被撞到，我觉得有关玄苍教的事，还是少透露给她为好。”映照在屏风上的影子微微晃动，揽镜自查，镜中的易容无懈可击，她站起来的同时开口说道。

戚落昙一直在京华城的贵女圈中打听消息，她知道玄苍教，也明白这些消息对于萧夜钦是有用的。有时候来不及让其他人传递，她便会自己前往王府或者萧夜钦最常待的沁月楼。

“嗯，只是这样吗？”宫九临眯起眼睛，故意对萧倾颜这么问。手掌微拢，她看着自己的右手，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齿，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茶而是一壶酒。或者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醉，但是喝酒非常容易失态，她已经戒酒很长时间。

即使要喝到酩酊大醉，也应该是到最后一切结束，值得大肆庆祝的时候。

听出刚才宫九临话外暗示的意思，萧倾颜打开房门的动作也依旧做得无比顺畅，只在出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难道自己会嫉妒戚落昙吗？

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她背对着宫九临回答：“戚落昙……她只不过是萧夜宸的表妹。”

顿了顿，她反击一般地说：“那姑姑，你又为何总画同一副画像呢，真的是因为恨吗？”

宫九临握笔的手一抖，一滴墨缓缓晕透了纸张，她抬头猛地朝萧倾颜看去，对方却已闪身出了房门。

只留她看着被墨滴毁掉的画，一阵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