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螗沸羹（37）

云蓝似乎忘记了那时候在陈家的事情，她说会保护月夕，原来在自己心里头，月夕比方絮重要吗？她又想起之前月夕杀害了温云，她都不忍心伤害她，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心软，从没有想过是这个原因。

她走到外面，淋了一场雨，雨水冲洗她的全身，肉体与灵魂都被彻彻底底洗了一遍。她似乎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她靠自欺欺人活下去，不断在脑海里提醒自己，爱方絮，来人间唯一的事情就是爱着方絮，直至生命终结。可如今她才大彻大悟，她不想再欺骗自己，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方絮，从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心思的改变。

她跌跌撞撞跑到白家，像个可怜的落汤鸡。她拍打白家常年禁闭的门，就像当年她把月夕送往白家一样，只是这回，只有她一人。门被敲了老半天才被缓缓打开，开门的人见到云蓝，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把她招呼进屋。

“方夫人，你找奚吗？”他问。他认得云蓝，月夕常跟他们提起。

“我不知道。”她哆哆嗦嗦，口齿不清，她一双大眼睛正眼巴巴望着他，随后摇摇头，把头发上的水都甩下来，又回了一句，“我想见见她。”

“可是她昨夜去了方家。”

“我要见她！你去把她找来！”云蓝撒泼一般拉住他的衣袖，“把她找来，她今天不来见我，明天她就给我收尸。”她从没有这么撒泼过，她做事一直规规矩矩，谨言慎行，但是现在她不想顾及太多，她只想见到月夕，就算她真的嫌弃自己，就算路上真的会遇见仇敌，她都不怕，她只怕这个世上唯一爱她的人不在身边。

那人没办法，只能先稳住她：“好，我去找，去找。但是我不能保证她会回来。”

可是最后，那个人却找来了白家家主。白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端着干净的衣服，“这是我姑姑的衣服，你先穿着。”

丫鬟放下衣服，白虹与丫鬟都离开。等云蓝换好衣服，白虹才走进来，他也算是尊敬云蓝，还是叫了一句，“方夫人”，才接着说：“奚近日有事，恐怕不能给你找来，等她从外地回来，才能再见面。”

“她会死吗？”云蓝问他，“若是她死了，我可以把她葬在外面吗？我想守着她。”

“方夫人，看在方家的面子上，我给了你几分薄面，才收了她，从她踏入白家那一天，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白虹冷漠地看着云蓝，他平日里敬她几分，也不过是看了方家的面子以及她平常的为人，平日云蓝与他们说话都是胆怯而有分寸的，每一句话都是斟酌过的，哪里会像这样无理取闹？

白虹虽然理解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心里受疮，可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今天答应了她，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把人带走。这样白家很难在江湖上立威。

“我今日非要见月夕，我去陈家。”云蓝提起长裙就往外面跑，起初她以为白虹会拦住自己，还好他没有。她浑身再一次淋湿，长长的裙摆打在地上，她才进去就看见陈倾倾走出来，身后跟着月夕给她打伞。

陈倾倾在这儿，她不能贸然开口，奚定睛看着气喘吁吁的云蓝——她扶着膝盖，弯着身子，抬头，目光穿过陈倾倾，落在她的身上。

“还不过去？”陈倾倾给奚使个眼色，奚才把伞给陈倾倾，急匆匆跑到云蓝的身边，抱起她直奔偏房去 。

云蓝含糊不清说着一些话，也许是受了寒，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奚给云蓝的湿衣服都脱掉，给她擦干，她抱着云蓝就像抱着一只瘦小的猫，她才惊觉原来这么多年，云蓝瘦了这么多。反而蒋辰月胖了些。